《戚本禹回忆录》连载 (67)
3.江青与宋庆龄、康克清的纠葛
文革初,上海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打着红卫兵的旗号把宋庆龄父母的墓碑砸了。宋庆龄误以为是江青叫人去干的,就骂江青下流。江青知道后气得不得了。
这事在当时闹得挺大。一次我去主席那儿开会,宋庆龄在场,她问,谁是戚本禹啊?我站起来说,是我。她看了我一眼说,噢,是你啊。接着她什么也没说,就说,你坐下吧。我心里知道,她可能是听到传言说,是江青让我派人去砸她父母的墓碑的。其实她这是冤枉我了,我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派人砸她父母的基碑呢?解放上海的时候,上海地下党就指令我们组织人民保安队去保护她的住宅,我们忠实地执行了上级的指示。
可是江青因为宋庆龄骂她也发了脾气,在一次中央文革小组的会上对我说,她宋庆龄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叫红卫兵去“烧一烧”她(所谓的“烧”,是当时流行语,意思是“冲击一下”,并不是真烧)。当时总理也在场,可总理在会上一句话也没说。回过头,总理马上就叫傅崇碧派部队把宋庆龄的住宅给保护起来了。可他们等了三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一天,总理在开会时碰到我,就把我叫到会议室边上的小房间里去。他问我,那件事你布置了谁去啊,是怎么布置的?我知道他问的是宋庆龄的事,我说,这事我哪能布置啊。江青那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事后她也没有再和我说起过。总理听了说,哎呦,你可真是个好同志啊!
在此之前,总理已经命令上海马上把墓碑修好。总理拿着修复后的照片给宋庆龄看,宋庆龄看到她父母的墓碑立得比以前都好,也知道自己是错怪了江青,就向江青道了歉。后来毛主席知道了这事,他对江青说,你应该大度点,主动去看看她。那年的国庆节,我看到江青和宋庆龄在天安门上谈笑风生的,又和好如初了。
在中南海里面贴朱德、康克清的大字报,也是江青叫我去布置的。 前面第二部分第三章已提到,康克清和江青的矛盾由来已久,她和党内那些老大姐都反对江青和毛主席结婚。在中央领导的夫人中只有陶铸的夫人曾志和江青的关系尚好,曾志也是贺子珍的好朋友。还有就是邓颖超,她也常来看江青,这可能是总理的意思,她自己心里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我组织了人在中南海里给朱徳和康克清贴了大字报。大字报的内容是要求总司令应该坚决支持毛主席,跟刘少奇划清界限之类的,还说他过去反对过毛主席,应该检讨。之后又贴出了“勒令朱德、康克清出来看大字报”的大字报。朱老总倒是真的拄着拐杖出来看大字报。在中南海里碰到他们夫妇的时候,又有人上去围着他们,问他们有没有去看大字报,指责康克清在延安反江青。康克清也承认自己错了,承认不尊重江青。
后来我知道,毛主席对贴朱德、康克清大字报这件事是很反感的。但主席心里也清楚,那是江青的主意,他知道她和康克清的矛盾大。所以在这件事上面主席一次也没有批评过我。但是这件事我直到今天想起来都很不安。
后来,人民大学准备召开万人大会斗争朱德。起因是人民大学的学生要批斗他们的党委副书记孙泱,而孙泱原来是朱德的秘书。
孙泱的父亲孙炳文是黄埔军校政治部副主任,那时是总理的助手。后来被国民党杀害了。孙泱开始不知道,他在上海浦东中学读书时,和蒋经国是同学,所以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还参加了复兴社。后来党组织和他联系上了,告诉他,他爸爸是烈士,他马上跑到延安去了,人大的学生说孙泱是个特务,就斗他。连孙泱的妹妹孙维世也一起被斗了。孙维世是总理的养女,可不知什么缘故,总理没有很好保护孙维世,后来孙维世被批斗而自杀了。现在人们都传说是江青迫害了孙维世,这是莫须有的事。我没听江青迫害孙维世,倒是我知道叶群要迫害孙维世。叶群恨孙维世,因为孙维世在莫斯科曾经和林彪谈过恋爱,叶群总怕她再来抢夺林彪。所以就抓住她在苏联加入过克格勃的事来整她。其实当时中国的共产党和苏联共产党都是共产国际的支部,经常互通情报,人员也可以互相调度。当时加入克格勃是个光荣的事,不可靠的人还加入不了。
我过去对朱德反对主席的事,不很了解。江青向我讲过朱德在井冈山反对主席的往事,所以我就支持了人大学生开斗争大会的决定。总理知道后马上把我找去,他跟我说,朱德并不是党内最大的走资派。这样做不是在转移大方向吗?总理还说,上次中央开会的时候,就有人斗了朱德。我问总理,中央开会,我常来做记录,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会呢?总理说,那是个绝密会议,你不能参加的。总理还说,总司令在那个会上交代说,他以前在井冈山的时候是有野心的,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的,并没有说出来。到抗日战争的时候也还有。可到了解放战争就没有了。解放战争时,那些大战役,战场死伤惨重,惊心动魄,都是主席亲自指挥的,他只能做个参谋。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已是没有资格来当党的领袖的。到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就更没有这种想法喽。总理说,后来主席听说刘少奇开会批斗朱德非常反感。主席说,有人说朱德是黑司令,如果朱德是黑司令,那我就是黑政委了。
总理叫我马上去取消人民大学的群众大会。我马上遵从总理指示,打了电话给人民大学,又叫秘书去人民大学说服他们取消了这个群众大会。
1986年我出狱的时候,那时总司令早已经去世,康克清还健在。我给康克清写了一封信,做了自我检讨。我说在这件事情上,我犯了错误。虽然我们撤销了批判总司令的大会,但我们还是有错。我一直没有给你作检査,是因为当时给你检査的话,好像我在寻求什么“宽大”,不是真心。现在我坐完了十八年监狱,他们加在我身上的罪名,我都不承认。但在反对朱总司令这件事情上,这确实是我的错误,我现在向你作检讨。康克清的女儿后来在她写的《我的父亲朱德》这本书中写了:戚本禹后来给我妈妈写过检讨,认为他错了,态度很诚恳,等等。
我的办公室曾经与总司令的家在一个大院。总司令常到办公室来看我们。他还送给我一本他手写的《幽兰赋》,上面写了“本禹同志”,并盖上了他的“朱德”大印。尽管那本《幽兰赋》后来也被抄没了。但每当想起它,就更增加了我对总司令的愧疚。
4.批斗彭德怀
文革的时候,彭德怀是在四川搞大三线的建设。李井泉在庐山会议上和彭德怀斗得挺厉害,彭德怀支持田家英批判李井泉,李井泉恨透了彭德怀。所以彭德怀到了四川之后,他对彭德怀看得很紧,把他的一举一动不断向中央汇报。我接到了一个西南局写来的报告,就两张纸,很简单。上面说彭德怀现在在四川很自在,到处去看大字报,并对自已的问题进行翻案。当他看到批判刘少奇反对毛主席的大字报的时候,他就笑,说,你们现在才知道反刘少奇啊,我早在1959年就反对他了,你们还斗我呢。于是,我就和关锋一起写了一个报告,说彭德怀的翻案活动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
我记得,1966年12月13日,在由总理主持的中央文革的会议上讨论彭德怀这个问题。江青在会上说: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彭德怀却在那里幸灾乐祸,优哉游哉的。她提出要把彭德怀带回北京来进行批判。在讨论中,包括总理在内,大家都同意江青的意见,认为应该把彭德怀调回北京来。但是怎么把他带来北京?开始想用解放军去把他带回来。总理说,让部队去带不妥,还是由群众去带比较好。王力、关锋说,那就让红卫兵去带。就这样形成了一致的意见,让红卫兵代表群众把彭德怀带回北京。总理还说,不能坐飞机,要坐火车,因为飞机不安全容易出事,出了事说不清楚了。有人说,现在火车很紧张,又很乱。总理说,搞个专列车厢,他去跟卫戍区傅崇碧说。然后总理就叫我去与红卫兵联系。我问总理,带回来以后怎么办?总理说,带回来就跟我说,下面的事我来安排。
在中央文革开会作出了决定以后,14日上午,我就叫阎长贵通知朱成昭去办这件事。朱成昭提出叫当时正在四川串联的师生和王大宾主办这件事。我知道王大宾这个人做事比较稳重,不会瞎来,就同意了。王大宾到成都后不久,有人向我汇报说,彭德怀把地质学院去的人给说服了,说得变成同情他了。我一听不对,批评了地质学院的人,同时又赶紧找人通知韩爱晶,说地质学院对彭德怀的事不积极,拖拖拉拉,让他去接着办这事。韩爱晶对这个事很积极,二话没说就坚决去办了。我对韩爱晶说,如果他们不肯把彭德怀带回来,那你们去把他带回来。但最后还是王大宾他们把彭德怀带回来的。彭德怀对王大宾说,你们现在才反刘少奇,我在庐山会议上就反刘少奇了。你们说我反毛主席,我不是。我是反刘少奇。王大宾很相信彭德怀的话,认为彭德怀案搞错了,彭德怀是拥毛反刘的。这些都是王大宾跟我说的。王大宾这个人是比较诚实的,我相信他不会说瞎话。
王大宾把彭德怀带到北京以后,就给我打电话说,“海瑞”带到了。我问在路上安全吗?他说我们连一根头发都没碰他。我说,好,你们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谢谢你们。与此同时,中央文革“快报组”的记者也跟我打电话告知彭德怀带到了。当时,刚好中央文革在开会,总理、陈伯达、江青都在,我报告说红卫兵已经把彭德怀带回来了,等候指示,看送哪儿去?总理马上说:好,行了,这个事情由我来安排,你别管了。他就到中央文革小组的办公室打电话给卫戍区找傅崇碧。我在他后面,听到总理在电话嘱咐说,吃住都要有保证,被子要多送几床,别冻着了。总理又在电话里说,彭德怀住哪儿,要保密,不准说。不准随便拿去斗,凡是要斗,都得经过我批准。也不准到他的住处去围攻。彭德怀的身体情况、思想情况都要随时向我报告。总理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放下电话。
在1967年的7月,北京航空学院和地质学院联合开大会斗争了彭德怀。在斗争大会前,北航红旗在韩爱晶的主持下,先开了一个小型批斗会,要彭德怀交代他反对毛主席的罪行。彭德怀不承认。韩爱晶冲动之下,首先动手打了彭德怀一个耳光。文革结束后韩爱晶为了这一个耳光也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彭德怀一直是被总理安排在卫戍区保护着。当时凡是要斗争彭德怀,都得直接向总理报告。连军委、总政的人要斗彭德怀,也得找周家鼎请示总理,中央文革小组没有批准批斗彭德怀的权力。没有总理的同意,谁都调不动彭德怀,大家也都不知道彭德怀究竞关在哪里。
文革结束后,来监狱审问我的人问我,为什么要从成都揪回彭德怀。我就回答说,西南局有报告,总理主持会议作出的决定,我具体执行了。这些具体事实你们去査档案就清楚了。他们就不再追问下去了。因为那时他们正好要解放李井泉,也要维护周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