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囚徒与爱之回声》(电 影 剧 本)(5)
作者: 俞明德
白云绿村。村口食堂门前一斜坡,临时搭起两条长竹杆,挂起银幕:从省城地质队部来的电影组给矿区职工放映《秋翁遇仙记》。
入夜,地质队员三三两两从宿舍、办公室走出来,有的拿长条凳、矮方凳、藤椅、靠背木椅,于崎岖不平、层层斜坡上坐着,有的站着或靠在树干上,有的蹲蹴着,一边烤火,一边闲聊,等待着电影开场。远处山头上,许多“星星”在移动;这“星星”是老乡来看电影而点燃的松明火把。
黄河迷在屋里画地质图,被陈组长硬拉着出来。
电影正演到秋翁遭妖陷害、将被抛落万丈深渊。黄河迷与观众一样,心忽地悬了起来。
电影主旋律,歌声起: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
穷苦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仙姑(马兰花变的)飘飞过来,于深渊中托起秋翁。
“老人得救了!”黄河迷兴奋地叫了起来。
电影放映结束了,人们散了。黄河迷和陈组长热烈地交谈着。
远处山头上又出现移动的“星星”。
屋里,黄河迷睡了。朦朦胧胧中,黄河迷和姚小丽穿上崭新的服装,被一群男女地质队员簇拥着,来到一处水库岸边芳草地上;草地上绽开着马兰花和许许多多的花卉。兀地,一朵硕大的马兰花辫中走出位仙姑,接着,十几朵鲜花也化作仙女,把黄河迷与姚小丽——新郎、新娘围在中间,载歌载舞表示庆贺。黄河迷与姚小丽沉浸在幸福之中。忽然,一阵山风刮来,仙女们不见了。马兰花不见了,连新娘也不见了。黄河迷赶过来,赶到悬崖,只见新娘正掉向万丈深渊,吓得他惊叫起来……
当他霍地从床上坐起时,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
住隔房间的陈组长闻声赶来推开门。黄河迷向他苦笑一声,摆摆手,躺下床蒙起被头。
“南街口”3号房,如今做了黄河迷的洞房,升任副分队长并兼工会分会主席的大郑带着白云绿村居民们忙这忙那,把房间布置得漂漂亮亮。几位女职工和家属,从山野采来映山红和一些玫瑰色、紫黄色的山花,插在洞房门口和窗台的盆子里(旧盆和酒瓶当花盆、花瓶)。
黄河迷身着一套洁净的中山装,头发理了,胡子刮了,脚上的黑皮鞋擦得锃亮。
他脸上荡漾欢乐的光,与祝贺的人们寒喧。
他来到村口,不时看腕上的手表。他翘望山间小道,终不见新娘的影子。他皱起眉头。
陈组长和妻子在洞房进进出出,对视着摇头。
月亮由东方升高,直至头顶。
空旷广袤的原野,十分寂静,山间小道上不见人来。
洞房里的大人和小孩,失望地离开。
月亮偏西,冷风飕飕,树叶沙沙。
陈组长和大郑来到村口黄河迷身边。
黄河迷掩着脸,哭了。
女民师姚小丽在闽中某县城家里。她给黄河迷写信:
亲爱的司马:
你的信收到了,感谢地质队员的帮助和关怀,大伙帮着我们布置了洞房。
我未应约赴白云绿村结婚,是因为我爸想通了,可我妈又变卦了,她要我嫁给妈所在工厂的一个工人,他妈和我妈同一车间,他爸是驻军部队一位师长。我不认识他。自然不答应,我妈就不让我去你那里,还说宁愿不让我当民师……
司马,我爱你,真心爱你。我不是池塘里的浮萍。
我再做做妈的工作。请你不必灰心,也勿心急。
给你一个吻……
六
于考察中的黄河迷。他来到“塞外江南”河套平原。麦浪滚滚,一望无边,一派丰收美景。
中南海。中央一位领导同志看到报上登载的黄河迷考察的消息,作了批示:
[画外音:请青海省和地质部,给黄河迷考察黄河以方便。
西宁市。青海省开会,下达一个有关通知。
地质部长打长途电话给青海省地质局。
兴化湾畔的古河村黄河迷老家。黄河迷探亲,和两鬓斑白的老妈妈相遇于桥头榕树边。老妈妈拉着儿子的手回家。
黄河迷扶起病榻上的阿嬷。
黄河迷把饼干和糖果分送围观的左邻右舍的孩子们。
屋里,老妈妈关切询问儿子。
老妈妈:阿狗仔(注),听说阿丽她……
黄河迷:听阿丽说,那男的有个妹妹,说只要阿丽嫁他,他妹妹就会嫁给阿丽的弟弟,说是亲上加亲格外亲。
老妈妈:那阿丽她呢?
黄河迷:阿丽一直不依。她“阿哥”(注)就威吓说要断绝父女关系。
老妈妈: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姚小丽突然出现在桥头。
黄河迷又惊又喜,快步迎上来。
注:1:阿狗仔,闽中风俗,按属相叫儿子,黄河迷属“狗”。
2:指姚小丽的父亲。闽中风俗,儿女叫父母,有时直呼姓名,有时叫“阿哥”、“阿姐”。
桥下水面上,一对番鸭结伴嬉游着。
榕树干上的喜鹊喳喳叫着。
姚小丽:司马,我们结婚吧!
黄河迷:你“阿姐”同意了?
姚小丽:她以后总会同意的。
黄河迷:就在这里结婚?
姚小丽:嗯。
黄河迷:可我都没有准备。
姚小丽:我没有嫁妆,你没有聘金,还准备什么呀!
黄河迷:阿丽,你真好!
黄河迷的住屋是一排同墙共壁的“集体厝”的西头,楼上楼下各一间,如今被装饰一新,大红的“囍”字贴在门上。
入夜,临时拉了电灯。屋外砖埕上摆着两桌酒席,请了几家亲朋和村干部。
一女酒客,向老妈妈祝贺:阿嫂,你“寡居牵儿”(注)如今真正有福气,你这新娘又贤德又漂亮!
注:闽中方言,指很早失去丈夫,把儿女拉扯大。黄河迷爸爸于解放前下落不明,后来去了台湾,但多少年来杳无音信,乡亲们以为他不在人世了。
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阿嬷满脸皱纹,驼着背,但身板硬朗,柱着木杖,在门口接受乡亲们的祝贺。
婚礼开始,司仪唱道:
今晚司马兄弟成亲,咱们乡亲要闹个够!这是乡里大喜事!现时请新郎公、新媳妇和大伙行见面礼。
黄河迷抬起头,笑着向乡亲们鞠躬致谢。
姚小丽一直把头低着,不肯露脸。
黄河迷走过来碰碰姚小丽。姚小丽向他瞥了一眼,还是不肯抬头。众起哄。姚小丽终于露了脸,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尔后向大伙鞠躬敬礼。众欢呼雀跃。
闹洞房:司仪给新郎新娘同咬一粒糖果,吊着糖果的纱丝在他俩嘴巴中间晃来荡去,好久才被咬住。
众人要新郎抱起新娘;新娘忸怩一番,终被新郎抱起;新娘捶打新郎催着放下。
洞房闹毕,人们散了,老妈妈最后一个下楼了。
黄河迷和姚小丽靠拢着坐在床沿。两人互视:黄河迷兴奋的脸膛。姚小丽一双黑浸浸的大眼睛,白晰的脸颊,腮边淡淡的绒毛,和十分清晰、兰色的脉胳。
黄河迷说着“阿丽,我爱你!”猛地将妻子拥抱在怀里。
姚小丽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幸福地掉泪。
探亲、结婚期限到了,姚小丽送丈夫上路,送过榕树、桥头和上车。
白云绿村。黄河迷把一包包喜糖分发地质队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