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在多伦多(六)

本报专栏作者: 一 楷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像已经成了形容中国的独生子女的”专有名词”了。我们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的全部希望,被父母放在手上怕打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挤了,放在心里还怕憋屈了。他们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动着父母的根根神经,他们从一出生就备受关注,承载重托。如此”金贵”的孩子,离开父母,背井离乡,顾此失彼的有,忍辱负重的有,什么样的”精彩”人生都来了。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狗欺,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从上海来的赵浩军,长的很帅,文质彬彬,但是个邋遢鬼,租房子住了两个月,就被房东赶出来了,因为实在太脏了,房东受不了了。有一回,我上他家借碟片,妈呀,他的房间,完全就是一个巨型垃圾场,还和我说,他那是地毯房间,地上不脏,亏得他还好意思告诉我他家是地毯,我连地板都看不见,原来,那衣服扔的满地都是,我只能踩着他的衣服上走过;他床上的被子,从来不整理,起床是一堆,睡下是一窝,床上”应有尽有”,电脑,薯片,书本,电动,要是能摸出半块披萨我也相信。一个家,弄得就像刚被抄过似的。厨房更是惨不忍睹,饭碗用完了用盘子,盘子用完了用盆子,盆子用完了用锅子,锅子用完了买着吃,反正懒得洗啊,那泡面盒能有半人高,要不是他把那泡面碗舔的和猫吃的一样亁净,我估计他家就成了四害根据地了。我实在惊讶与他在一个”高大的衣山”下面,居然还刨出了要借给我的碟片,真是让我感激涕凌。凭良心讲,他在家从来没干过家务活,那厨房,他是从来不进的,就连筷子在哪儿他都不知道。吃完饭要洗碗,他就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与习惯。能把书读好就不容易啦,听外国老师上课,象听天书,还老觉得加拿大的老师英语有口音,没有上海的英语老师发的标准,咕噜咕噜的,口词不清,没多大一会儿,就懵懵懂懂直想睡,可睡又不敢睡,听又听不懂。放学回家,黑灯瞎火,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买着吃,钱又不够啊。租个房子,还要受房东的气,这留学表面的风光,掩盖着内在的狼狈, 他从来没想到还会因为脏乱差,被赶出来了,想想也丢人,还怪不好意思的。

赵浩军象竹筒倒豆似的告诉我发生的不愉快,不过他这个人倒也很乐观,被赶了出来,吐口唾沫还搓一搓,”今天,真倒霉,被房东赶出来了,虎落平阳还被狗欺呢,今天,老子被孙子咬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有空引用阿Q名言,我知道他其实不怎么难过。

赵浩军租房子,可是吃一堑,长一智,他这次再也不愿和房东住对面,每天脸对脸,抬头不见低头见,干什么都受监视,多难受。他狠狠心,在市中心的一个地铁站边上,租下了一套大房子,他请人,把它隔成一小间一小间,自己住一间,另外的都租给别人,当起了二房东,每月的收入很可观,包括房租,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够了,留学的小日子,过得开始滋润起来了,买了一个洗碗机,这厨房的革命完成了,英语也进步了,上课老师话听的顺溜了,心态也好起来了,平日里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多了俏皮话,少了沮丧和牢骚。

经过反思,赵浩军也想通了,理解了那个房东,人家把一个漂漂亮亮的花园洋房出租,自己把它弄得像狗窝,人家能不恼火吗,现在他不但把自己的房间整理的有条不紊,还现身说教,告诉他的二房客任何事都不能怨天尤人,人家能做好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好,这生活劳动技术课,是在多伦多留学补上的。

但同是上海人的夏方国,就没有那么坚强了,他来多伦多的第一天,被朋友接机,直接送到一个大郊外的小山坡后面的别墅里,人烟稀少,北风呼呼的吹,就是这个地方可把它的留学心态弄坏了,和他心目中的多伦多,完全是两回事,巨大的落差,使他无法安心留学,他第一年,就花光了带来的20多万人民币.但是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草屋,他始终无法走出留学艰苦的阴影,他一年级的暑假一放,马上就逃回了上海。原来他还在上海自己找了一个对象,每到暑假这郎儿心,归似箭,每到开学,就愁肠百转,长吁短叹,还有,回到加拿大得日子更是郁郁寡欢,度日如年。他爸爸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爱莫能助,只能恨铁不成钢。

他一个堂堂七尺大男儿,一点苦都不肯吃,没钱,宁愿每天吃土豆,吃到看到土豆就要吐,却一天工也不肯打,他爸爸以前是开摩托车维修小店的,赚了一些钱,但现在倒闭已三年了,一点收入也没有,家里的经济来源,就靠妈妈开着的一个福利彩票销售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妈妈风里来雨里去.从不休息.一个大男儿,往家里打电话的惟一事情,就是要钱.他总是抱怨,是被妈妈逼出来留学的,他说妈妈叫他毕业了移民,以后就留在加拿大,享受福利,他吓坏了说,他现在的日子都没法过了,还要熬到老,那是猴年马月的事阿,这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乡下地方,哪里能和上海比啊?他说,等放暑假了,马上就回上海,一天也不多呆。

夏方国的妈妈,现在很后悔把儿子送出国读书,用了100多万,书还没有读完,为了儿子,50多岁的妈妈,不辞劳苦,就盼望着儿子能学有所成,早日毕业.夏方国的妈妈原来打算,等09年4月,儿子毕业,可以来多伦多参加毕业典礼,多少也是个开心和风光的事啊。不料,儿子在今年的五月,放暑假时,和大多伦多来了个不辞而别,又回到了上海,一住又是大半年,到现在也没回来,4年的本科,被他读了六年多还没毕业.可能他妈妈爸爸太宠爱他了,他就像国宝大熊猫,生活适应能力很差。当然,加拿大政府这一次拒签了他的再续学生签证。他”成功”地成为了”海归”,失败后的”海带”(海归待业)了。

话说,这上海的男孩子被爸爸妈妈当女孩子养,养娇了,上海的女孩子,则被爸爸妈妈当男孩子养,勇敢了。

这夏方国,就是被宠大的。我们再来反观,上海家庭教育下的女孩子们,她们以”嗲”和”作” 闻名全国,事实上,她们的生活还是何般的”杯酒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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