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胡同五號(34)
几个男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的直骂建国说的不是人话,还手更不对,继续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着他,院子里这通乱啊。
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夏琳佳终于生出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琳佳没和欧阳商量,就给孩子取名叫甜甜,她希望女儿以后能过上甜甜美美的生活。
不少老乡给夏琳佳送来了红糖和小米,老族长家送来了鸡蛋,还有尿布片。
知青点里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喜从中来,孩子的出生是一个好兆头。每天都有喜鹊落在知青院子里的杨树上喳喳的叫个不停。
大雁南飞,秋天到了。
“文革”结束。
此时国家已经有了知青回城的政策。知青们纷纷翘首以盼,亟不可待地都盼望着能轮到自己离开这里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后来知青们真的是开始陆续返城了,但又都从内心深处生出无限的惆怅和留恋来。十年的集体生活,尽管有打闹有争吵和若干的不愉快,但彼此间毕竟是结下了友谊,这种特殊的时期留给他们的青春记忆是永生都难忘的。所以,难舍难分的场面过几天就在知青点上演一次,又是紧紧抱着不放,又是泪洒衣襟,甚至是痛哭失声,送了一程又一程的,恰似十八相送一般。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但归心似箭的知青们还是个个义无反顾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情景令人心酸,留在心里永远都忘不了。
每次知青们离开都由刘老闷驾车送他们到县城后再换乘火车,而每一次大黑狗也上车一起相送。人走了,狗也跟着惆怅。
知青点渐渐空寂起来,人数在一天一天的减少,到后来就全部走光了,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房子和院子立在寒风中,任由吹打,曾经的热闹景象风光不再。
这真应了那句世上就从来没有不散的宴席,再好的欢聚,再好的场面,也有散去的那一日,再好听的音乐也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刻。这一切对于郭宝祥、欧阳建国、夏琳佳、林新生、梅玉婷和马馨蕊们来说,似乎来得又快了些,自然他们并不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他们的根在城里,但是,他们将青春与汗水奉献和撒在了这片大地上,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年?况且这是每个人的黄金岁月,现在就要离它而去,所以,各自的心情也自然是复杂而又不能平静了。他们也许会自问:这十年我得到了什么?而又失去了什么?人生中得与失的内心拷问会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反复出现,此刻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甚。因为,当一个人的一段人生经历告一段落或者是行将结束的时候,成熟的人都会不自觉的进行自我总结或自我评估。难道不是这样吗?人不都是在经验和教训的不断总结中成长和进步的吗?事实证明,人生的转折的最要紧处并不多,抓住了很可能就此走向成功,但这主要还是取决于你对自己生命的总结和认知。
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于无形中带动起来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其影响之大,范围和牵涉面之广,涉及的家庭和人员之多,为历史所仅见。不管是初衷与动机如何,但终究波及到了成千上万的城市高中和初中生们在还没有完成阶段性学业的情况下,还并未长大成人,甚至还都是个什么事情不懂的孩子们,中断正常的生活轨迹,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城市环境和父母家人,奔向那不熟悉的未知的农村,去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战天斗地投身到火热的农业大生产当中去,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决心和不怕吃苦的精神,甚至是还得做好随时失去生命的思想准备,这些成年人才能够承担的责任,竟一下子落到了这批孩子们身上,可谓残酷和悲壮。据说这是对孩子们的一种惩罚,盖因为当时的红卫兵组织严重地分裂成了两派,势同水火,在多次的调和与教育未果的情况下,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他们去农村接受教育,去受苦,让贫下中农监督他们劳动改造。但令人可喜的是,就是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们,不但坚强地挺了过来,而且在他们当中不少人还都有所成就和建树,经受住了考验,思想成熟了,身体长结实了,在后来改革开放的社会进程中在各个不同的岗位上都成了承上启下的中坚力量,这些都得益于农村艰苦生活的锻炼,在农村这所没有围墙的大学里,在农民身上,在艰苦的环境里,他们学到了很多在学校的课堂上和书本里所学不到的东西。为此,他们无怨无悔,堪称奇迹,令人欣慰。
知青点。白天。室内没有灯光的晚上。
空空如也的院落,人去屋空的男、女生宿舍,空寂凄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打闹,争吵,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让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只有大黑狗孤单地忠实地守护着这座空空如也的知青大院。几只小麻雀不时地从围墙外面的大树上和屋顶上飞落到墙头上或者院子里面来觅食,才勉强给这里带来了一丝生气。这里就像是和任何事物的发展规律一样,别无二致,就是事物往往都是由盛及衰,而且是有顶峰就有低谷,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能不能够接受得了,事情终归还是躲不过的,这就是残酷的生活现实。该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谁也无能为力,谁也阻止不了,剩下的就只能是望洋兴叹了。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情,这群远离亲人在农村生活了十余年的孩子们就要回到真正属于他们在城里的家了,回到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的身边,又去接受生活带给他们的新的选择和考验。
但是,是福是祸他们只有勇敢的去面对,新生活和考验再一次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十集:
吉祥胡同五号院。
春节。
这是粉碎“四人帮”后过的第三个春节。依然是万民欢庆新春佳节的场面,人们放了许多的鞭炮,以发泄多年来积聚在心头里的晦气和不满情绪。
欧阳建国、夏芳菲、林新生、郭宝祥不约而同地走到院子里,来到了大街上,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样的场景似乎离他们十分的遥远,以致变得有些陌生起来。啊,久违了的家乡春节,久违了的一家人彻底团聚再不分离的春节,久违了的大院里各家成员齐全的春节。抚今追昔,悲喜交加,在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一时间里十分的复杂。时间这个概念在思维定式中一瞬间里就好像时空倒流和错了位,在他们的生命旅途中似乎是十年一个轮回,整个生命周期变短了,而标志着生命活力的年轮在脑海中模糊起来。十年前的一个冬日里,形势逼迫的他们打点行装,兴冲冲,豪情满怀地义无返顾地踏上了下乡插队的行列,一去几千里,而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仍然是被一声令下,卷起铺盖卷打道回府,重新又回到了原点。这一切就像是一叶小舟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任由海浪忽而推向浪峰,忽而拉至漩涡,任其漂流,是那么的无助和无能为力。在这里,大海就成了主宰,它主宰了你的一切,包括生命。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让你失去了一切自身的抗拒能力而又不自觉:思想上成了一个低能儿,对事物没有了分辨能力,而行为上则是一具行尸走肉,几与僵尸无异,只有盲目地遵从召唤,和被动地服从政治需要的意识,而主观思维理念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