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无助者的美德

本报专栏作者: 一 楷

随着冬日的脚步渐近,与之而来的不单单是孩子们期盼已久的万圣节,还有今年秋天特有的”猪流感”。对于我而言,”非典”在中国造成的白色恐怖还历历在目,记得 “非典”肆虐的时候,全国人民每天回家都坐在电视机前关注着每日的新增死亡和感染数字,每时每刻都感觉到病毒的威胁,商场里逛街的没有了,街上打的人士没有了,娱乐场所更是门可罗雀。整个城市感觉是一座死城。偶尔见到几个”孤魂野鬼”还带着口罩,迈着”凌波微步”,只希望早早办完了事情回家猫着去了。当时,很多西方国家谴责中国政府对疾病监控的不透明,而且暗示禽流感和非典都是以中国为原发国向外扩散,中国应该为此负全部责任,我还看到一些北美娱乐电视节目里,以开玩笑的方式取笑中国,甚至在著名动画片《south park》里,有个小孩想杀人于无形之中,他想出了办法居然是去抓一个中国人,强迫他把非典传播给别人。通过这样的细节,我感觉北美对于当时正在遭殃的中国好象惊恐大于同情,憎恶多于怜悯。

而这次从中美洲一直蔓延到北美洲乃至世界的猪流感却给世界敲响了警钟,流行疾病是人类需要共同面对的课题。而这一次的病毒毒株是一种奇特的混合体,包含人流感病毒、禽流感病毒和猪流感病毒的基因片段,感染者的症状与普通流感病毒感染者类似。这种之前从未在人和猪身上出现过的新型猪流感病毒和普通流感不同的是,发病人群多为青壮年,而不是季节性流感的易感人群,这很快让我们联想到了1918年世界范围内爆发的西班牙流感,这场曾经造成全世界约10亿人感染,2千5百万到4千万人死亡的大灾难比世界大战夺走的生命还要多,其全球平均致死率约为2.5%-5%,和一般流感的0.1%比较起来较为致命。而在墨西哥发现的病株其致死率高达6.7%。

国内的家人急了,希望孩子放假就回来,免得得病也没人照顾,可是,国内的老百姓也急了,生怕留学生把病毒带回来,于是网民们开始强烈谴责带病回国的留学生,听说因为此事还有人殴打从北美回来的留学生,一时间弄的留学生们人心惶惶。可是,父母们大可不必紧张,至少多伦多街头淡定的很,没有人带口罩,没有人到处喷消毒药水,大家都是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这次火烧到自家眉毛上了,北美人倒是犹如鱼在水里,云在天上,前几日,政府索性说了,这个季节流感比往年提前了,只要有人感冒,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甲型流感,不少人可能都是猪流感,但是,大家不要害怕,死亡的可能性很小,没事别往医院跑。 加拿大已经研发了疫苗,孕妇、医疗保健人员、稚龄儿童、居住偏远地区的人和有慢性疾病的老年人可获优先注射,因为这些人最容易受H1N1流感病毒感染。同时,当局也会要求普通人稍作等候,让较容易受感染者先行接受注射。卫生官强调防疫注射人人有份,不会有人没有机会注射。他说我们不会花大量时间查阅人们的病历,我们要尽量为人们注射。他相信加拿大人民会再次流露出他们尊重最无助者的美德。感冒了就自己乖乖吃点药,特别象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乐天派那就更不当一回事了。

可就在大家都不把流感当一回事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这个星期,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因为感冒猝死在浴室里,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也因抢救无效死亡,还有男孩的足球队员和女孩的家人都相继发生疑似病例,而且两人病前都极为健康,从生病到死亡只经历了三天时间。听到这里,如果说我还有点淡定,因为,两个案例离多伦多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的话,那下面一个新闻就真的让我寝食难安了。周二,新闻播报,多伦多最好的医院 Mountain Sinai医院因为收治病例,所以导致猪流感在医务人员中爆发,至少三人确证,还有些人疑似,但是因为医院的流动性很大,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对所有与病患接触的人施加隔离了。所以,新闻里才说医院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增加感染的几率,希望市民不要蜂拥去医院。而上面提到的这家医院就在我家对面,我家平时英特网都不用装,全都是用这家医院的无线网络的,可见我家离这家医院之近。此时的我突然灵光一现,政府不是开始给群众免费打预防针了么,现在医院也不能去了,自己还住在疾病爆发地的对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打预防针了。我以前从来不打感冒疫苗,我觉得感冒也是对人体免疫系统的锻炼,但我现在也成了H1N1易感染人群了,我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去排队打针了。

第二天,接种疫苗的地方一开门,我就去了,我原来以为,在加拿大是没有队伍可排的,往往十个人以上的队伍就已经算新奇了。这下可让我长见识了。接种的地方刚刚开门,门口雨里已经排起了快一百来人的长龙了,而且,全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一问,全是被那两条新闻给吓来的。没有过多久,卫生局的人就出来了,对着几百来人说,请大家先回去,那么多人是没有办法都在今天接种疫苗的,而且,大家聚在一起,更加大了疾病传染的可能,大多数父母不愿意回去,他们有的没有拿到号码,但是,很多人都表示,他们自己无所谓,不需要接种,只要给他们的孩子打上一针就回去。他们看到新闻里那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在三天之内就死亡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此时,我悄悄地离开了队伍,我看到还有不少和我一样青壮年的人离开了队伍,这样就可以给更多的孩子接种。当然,我们领到号码是可以今天接种的,但是,面对那么多焦急的父母,实在没有几个壮年人恬不知耻的留在队伍里。

这时的天空还是阴雨绵绵的,我随手把我的号码给了走在队伍最末的家长,他们对我很是感激。这时我觉得不仅仅是疫苗可以保护我远离疾病,孩子的微笑也可以。我突然明白了卫生官员那句非常饶口的话,”我相信加拿大人会再次流露出他们尊重最无助者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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