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二）

本报专栏作者： 一 楷

经过租房的烦琐，搬家的艰辛，我的新生活就在这个小镇上悄悄地生根发芽了，生活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四个方面，古人云，民以食物为天，上次说完了至关重要的”食”，我们现在就来着重说一下住的问题，中国人可能是走了几千年的小农经济，对于房子和地那是最最看重的，套用《牟氏庄园》的一句话，地比天大，粮比金贵。中国人到了哪里都觉得住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是个金窝草窝，只要上有片瓦，遮蔽的是风雨，温暖的却是心灵。

所以，我也不例外，觉得租房子可是一件大事，但既然是租房子住，挑剔不得，我对房子的要求相当之低，能养宠物，遮风挡雨就成，但是，我唯一关注的就是隐私，我不喜欢和房东同进同出，那就等于花钱给自己请了一工头，做什么事情都不自在。比如，做个饭，洗个澡都要和房东打时间差，还要考虑到公用设施的使用时间，我就不相信，哪个房东见到房客天天两个小时煲汤，一个小时洗澡，心里没有意见，而且，和朋友合租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再好的朋友住在一起都会有矛盾，到时候朋友做不成，倒成了冤家了。还有，各家都有各家的情况，万一哪家有事要搬走，剩下的一家就要承担后果，这样的纠纷很麻烦。加入的上述两点，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要找房子住，可真是不容易啊，时间又十分紧促，我卯足了劲，才找到了一个住处。

房东是个白人太太，离异，有两个成年了，但是”啃老”的儿子，就靠政府的那点救济金过日子，我当初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租了她的房子，多少也帮她解决了一些生活问题。房子建在一座陡峭的山上，光上山的路，就让我气喘吁吁，以前到香港，看到都是有钱人住山上，我现在知道了，住在城里山上的，不都是有钱人。房子的条件简直恶劣到了极点，两层楼，两卧室，居然只有两扇极小的窗，而且高高的贴在房间的横梁附近，这让我想起了电影《肖约克的救赎》，这房间简直和里面监狱里的小隔间长的一模一样。再看洗手间，马桶圈是坏的，是个”便携式马桶圈”，完全就和马桶分家了，浴缸周围都是一些霉瘢，黑糊糊，绿茵茵，另人作呕，就这样三流的房子，还是这个小镇上一流的价格呢，首先，这个小镇是没有condo的，其次，如果住apartment，就要签一年的强制合同，但是，我们都不知道要在这呆多久，所以只能乖乖交定金，但条件是房东必须要进行彻底的打扫，特别是一些维修的工作，房东太太拍着胸脯说，一切包在她身上。一周后，我们带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愿望，大包小包地把东西从多伦多搬来，打开房间，我们才看到，房间里面仍然是一片狼藉，卫生间里散发着霉变的气味，地毯散发着臭味，走上二楼，才发现来订房的那天是一个凉爽的雨天，现在回复到夏天的正常温度，这楼上哪儿是房间吧，简直就是蒸笼啊。小时候，去过上海弄堂里的小阁楼，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这个房间哪用得着当民房出租啊，要我是房东，直接当桑拿房租给美容院了。房间里是没有任何打扫过的痕迹，无比脏乱，我立刻找来房东和她商量，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房间需要彻底打扫的，现在怎么不兑现呢，房东太太说，她没空过来打扫，如果我们不要这个房子就把押金给我们，我们现在就走，如果要呢，就将就着住吧。我的天啊，难怪鲁迅先生早就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到当地已经是午夜了，明天就要上班了，我们现在搬出去，住哪儿，住旅店，人家是不让带宠物的。难道真的要露宿街头么，白人老太就是算准了我们这点，才故意不来打扫的，可我有什么办法，只能仰天长叹，遇人不淑啊。我当即和她说，我们这次虽然不会退房，但是绝对不会长住，你不是要提前两个月通知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两个月就搬走，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找租客了。于是，房东太太得意洋洋地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大扫除了，刚刚经过长途搬家，又是打扫了一套肮脏的百年老宅，把我彻底累趴了，于是，整整病了一周。

因为我们的房子和房东的宅子是相联的，门口的草地是公用的，房东家有一只大狗，他家人从来不溜狗，就放这条狗在门外随意方便，整个草地都是狗”黄金”，可是，那片草地，是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白天小心脚下，还能勉强行走，晚上，两眼一抹黑，我们就屡屡中招，踩上无数”地雷”，下班回来的好心情，全给脚下的”黄金万两”打发的无影无踪了。和房东沟通以后，他们也屡教不改。我只能又紧锣密鼓的去寻觅新的住处了。可是，时间转眼即逝，因为这套房子老旧，地点差，房东挂出去很久，不要说租出去，就连打电话询问的人都没有，于是，房东太太又找上门来了，又是和我道歉，又是帮忙打扫，就希望我能继续租下去，她可真是会变脸，一想到她那花花绿绿的钞票，立马变出一副谄媚的嘴脸。
其实，我是个特别容易打发的人，对别人基本都没要求，别人为我做事，看的过去就行了。出去吃饭，如果服务生搞错了我要点的菜，只要端上来，我就不会抱怨的，我以前也做过服务生，知道他们把菜端回去，要挨骂的，结帐的时候小费照给，我总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很多事情，将就将就就过去了。其实，看这套房子的时候，我也觉得不满意，但我听房东太太讲她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的时候，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心里明白，我租这套房子一半是出于同情心。可是，她收了钱之后的判若两人，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您瞧，我对别人没要求，结果，别人就骑到我脖子上来了。这真的是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啊。其实，因为同情心作祟，吃亏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不少了，可是，我每次看到可怜的人，还是要忍不住可怜一把，这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会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