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华、赵立业访谈 (4)
本报特约作者:安娜
安娜:后来怎么样了?
赵立业:后来住到哈尔滨医院里了,住了好长时间,好几个月,回来后来就好多了,就能吃饭走道了。
安娜:您做了这么多事,有没有觉得付出太多?
赵立业:一点都没有,从来没有想要回报,就觉得是应该的。
张丽华:让你干这个赤脚医生是对你的一个信任,我们就觉得咱们尽力吧,都尽力。我觉得有时候我们都超出所规定的了,我们挺主动的去做很多,如去挖各种草药什么的,这样可以替病人省很多钱。我们付出点时间精力,我们去采,采完回来加工,送给病人吃,又不收费。也挺累的,你想白天我们挖东西回来,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晚上又得跑出去看病人,不到十一点都回不来,基本都是十一点以后,转完一圈,把东西收拾收拾,赶紧洗洗涮涮,睡觉,第二天赶快又得起来。我觉得一年365天天天都是这样。
赵立业:当时觉得挺快乐的,没觉得艰苦,现在想想多苦啊。
安娜:没有休息日?
赵立业:没有钟点,也没有钟表,天亮了就干活。
张丽华:那会人都没有表,后来我干赤脚医生很久了,我家给了一块表,我爸说至少你能给病人号个脉。当时知青都没有表,就连长有个表,用来吹哨,集合,起床。干活的时候,什么时候干完了,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吃完饭以后再洗洗涮涮,我们又开始准备今天要用的东西,晚上开始出去巡诊,转整个一大片农场,一天转上几遍。天天这样,也没觉得什么,那会没有说礼拜六、礼拜天休息休息的,没有。
赵立业: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受毛主席的教育,思想觉悟就是高,没有要求回报,也不讲任何条件,多苦都能忍受了,生存能力也强。
张丽华:就觉得既然人家信任你,你就不能让别人失去信任。我觉得我们这个就跟战争年代当兵打仗似的,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就想着怎么把这个任务完成,别的什么都不想,直到胜利,牺牲就牺牲了,能活下来就是幸运的了。像我父亲他们,能从战争年代活下来就是幸运的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点子还挺多,想着弄这个,一说我就去做吧,怎么说就怎么做,就是两个人鼓捣鼓捣,别管白天晚上,有时候半夜里就给他叫起来了,一起琢磨药。我们接生孩子经常也是半夜,人家来叫赶紧起来就去了,等你回来就是一个人穿树林往回走。那会想什么?也没有什么可想的,就觉得有病人需要了,赶紧去治,完成了,心里就觉得踏实了。而且我觉得我们在那块的时候,甭管什么情况都处理,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赵立业:没出现过医疗事故。
张丽华:我们也没有什么大的惊天动地的事迹,但是我们作为卫生员,可以说是保一方平安,等于保的是我们连队的人健康平安。
赵立业:就是及时解决这些职工以及家属们的疾病痛苦,都这么过来了,觉得挺难忘的,回忆起来挺有趣的。
安娜:他们对你们很依赖吧?
张丽华:对。
赵立业:他们觉得就是依靠,生命的依靠。
安娜:在你们去之前连里没有卫生员?
赵立业:没有,知识青年去了以后才有卫生员。连里面一下子一百多人了,后来家属又去了,家属去了事更多了,全是老弱病残,没有人看病怎么行?
张丽华:东北那个地儿特别大,特别广阔,你想象不到有多大的地方。像我们那个连,走出去十里地根本看不见人,真是荒芜人烟,没准你还碰到熊瞎子,碰到狼了。就是在那么一种环境,有的时候,可能过去就是自生自灭的生活。
安娜:有些地方的赤脚医生还要做消毒预防的工作,如防虫防害。
赵立业:我们没有那个东西,连消毒粉都没有。
张丽华:蚊子消灭不了,多的杀不死,前仆后继。东北兵团那块你想杀东西得派飞机,飞机撒药,而且飞机不可能因为蚊子给你撒药。都是因为地里有虫子,犯虫灾了,才派飞机给你撒农药。
赵立业:很艰苦,北大荒的赤脚医生和一般农村还不一样,我们那种生活的艰苦,那种缺医少药的状态,跟农村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丽华:东北都是荒地,特别多,利用这些知青,来了之后把这儿开荒,种地,把它变成粮食地,产粮的地方,不让它荒着,这是一个目的。第二个目的是,东北那儿老打仗,在整个情况来说是一线,培养我们成为半武装人员。我们老半夜紧急集合,老训练这个,一旦打起仗来,这些人就得拿起枪来,就得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