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的城市(51)

俞明德文藝精品樓

阿牛睜大著眼睛,不知說什麼才好。她這是在說誰呀?難道她是在說夢話?他沒有說那些話呀!心裡也不是那樣想的呀!也許她說的是阿土,因為他知道,這幾天,阿土對她疏遠了,但是,究竟為了什麼,他只是一知半解。

天哪!這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姑娘的心理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可惜,阿牛他沒上過師範學院,沒讀過心理學和教育學,他更不是婦女幹部,平素又不常同女同志接觸。此時這位姑娘為什麼說出這些瘋話?好奇心和責任心像是一個獵人,他像是一個獵物,他被浮獲了,休想逃走。

“啊啊,你是阿牛嗎?我還以為你是他——這個狼心狗肺的阿土!”侯小春抖落身上的被單,霍地站了起來,“啊啊,阿牛!你原諒我吧!你知道我是一個被人遺棄和唾罵的人,甚至做過荒唐的事……你能姑息我嗎?……”

阿牛隻是搖搖頭。
“阿牛,我告訴你吧……”姑娘說著,又坐下來,她向阿牛講了,原來阿土真的拋棄了她,昨天一個晚上她未曾入睡,今天上午又去找他,可沒有找到。她一氣之下,連午飯也沒吃,便趴在床上哭。二姐回來吃午飯,見勸她不止,便走了。

“阿牛,你過來坐吧,再聽我講。”姑娘說著,站了起來,竟把阿牛拉到身邊一張椅子上坐下。
“阿牛,你還記得吧?文化大革命中,要不是遇見你,我真的要墮落到什麼地步。幸好是遇見了你,把我從S市拖回來。啊啊,阿牛,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阿牛聽憑這姑娘旋風一般的話,只是把眼睛閉上。
“阿牛,難道你真的不喜歡我?你說呀,說呀?”

阿牛忽然覺得一陣香味撲面而來,緊接著他覺得自己後一隻手臂被抓住了,隨之,他又聽到一個可怕的聲音:“阿牛,我喜歡你!……”他猛地睜開眼睛,一看這妖精竟要撲向他身上,他啜嚅著,慌忙把這妖精推開,大吼起來:“你滾開,滾開!”

姑娘沒提防,被他掙脫了手,逃下樓去了。“天哪!我今天怎麼啦?……”姑娘在阿牛走後,捂著臉,趴在靠背椅扶手哭了,到後來,竟大聲哭了。
再說阿牛氣沖沖地跑下樓,卻在大門口撞見一個人。
“阿牛!你慌什麼?”那人大聲說道。
阿牛一看來人是斷了一隻手臂的漢子,畏縮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一聲,便跑了。
“嗨!這個年輕人!……”斷臂漢子嘆了一口氣,便走進大廳。
這個漢子便是侯小春的養父秦鷹!

秦鷹進大廳時,首先看到的是天井只有一隻紅鼻鴨子,一口啄著一個碗裡的米糠拌飯粒的飲料,一口喝著旁邊一個碗裡的水。他知道,這是他小女兒侯小春前幾天買的;看它那紅得鮮艷的鼻子,料想過幾天它便會下蛋。鴨子在啄食,說明屋家裡有人!於是,他朝屋裡喊了一聲。可是,沒有人回答。他推開廚房的門,忽然聽到樓上有人大哭,連忙朝樓上走來。

他剛踏上樓梯口,便一眼看見自己的小養女竟半裸著身體,趴在靠背椅扶手上失聲慟哭,不覺得驚呆了……

•养父打养女

不知是何原因,阿牛回家時便躺倒床上,一量體溫,竟是41度,人已昏昏沉沉,盡說胡話,急得阿牛父親是時中興又是請醫生,又是送醫院,忙碌了兩天,方才脫離了險情。

這一天午飯後,秦鷹從醫院探望阿牛的病情回到家裡,一見最小的養女已打扮完畢,從樓上下來。
“小春,你去哪裡?”養父問養女。

“……”養女沒有回答,走到廚房,從壁上取下了把尼龍布傘,徑直走出去。
“你……站住!”養父大聲叫道。
養女遲疑著,站住。
養父走過來,看了看渾身上下一套的“的確良”裝束的養女,心裡已經明白幾分,知道她一定又去哪裡找不三不四的男人玩去,便說道:“小春,這麼大的太陽,你不在家午睡,要去哪裡?”
“我……我隨便走走。”養女回答。

最近秦鷹聽到風聲,說他小養女被阿土疏遠後,又和一個郊外殺豬的兒子鬼混。本來,這屠夫沒什麼,可是,如今這世面上殺豬的十分吃香,因為這幾年本市肉食品供應一直緊張,自由市場上豬肉價格昂貴,每斤一元五角,有時高達一元八角至貳元,相當於平價大米十倍至十五倍!因此,買豬肉開後門、講人情十分嚴重;為了吃豬肉,許多人都去巴結屠夫。市食品公司的屠戶還沒什麼,特別是沒有正式營業執照的屠宰戶,賺錢就更厲害了。他每買一頭二至三百斤的大肥豬自宰,一個是短秤,一個是豬肉裡灌水,每賣一頭高價豬,非賺它三、四十元不可。所以,當地農村流傳這一句順口溜:“一嘟嘟,二殺豬,三‘阿二’(註:當地土話,指買空賣空、從中鑽營的二盤商),四伙伕”,意思是說,誰有特權,誰就有外快;民間有“特權”的是這四種人:第一是司機,第二是屠夫,第三是二盤商,第四是廚師。可見,屠夫排在第二位。這個郊外的屠夫的兒子除了他有這樣一位爸爸外,自己又搞各種投機倒把,什麼販賣化肥、票證及自由市場的木材等,樣樣都干,所以,他手頭賺了相當多的錢,那一回丟了一塊價值四百多的進口瑞士手錶,他毫不在乎,第二天又買了一塊價值五佰多元的全自動進口表。不知是誰牽線搭橋,她又跟他廝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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