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的城市(57)
俞明德
第九卷 新編姐妹易嫁
•姐妹倆
這一天,只有大春和二春呆在家裡。瞧她倆的樣子,看來談話已進行一些時間了。
二春嘆了一口氣,眼淚從自己眼角淌了出來。
大春站起來,走過來安慰二春說:“大妹,這事有些蹊蹺。田螺尾巴九個彎,你也……不過,這事,我得當面去問問他。”
二春搖搖頭。
“什麼,你不讓我去問……”大春詫異了,想了想,也搖搖頭,說:“我想,阿牛他是愛你的。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要問,還得我去問,姐。”二春說。
“明天你就要去省城探問爸爸,我看大妹,你還是去找馮伯伯,也許他知道爸爸近來情況。至於阿牛的事,我去問好了,你就放寬心去吧。”
“可是,阿牛 他的病……”
聽到這裡,大春沉默不語,她的心此刻也和二春一樣焦急呀!
屋裡默然一陣。
大春看到那桌面上的籃子,瞧了瞧妹妹,似乎在想什麼。
二春沒覺察到,她抓住姐姐的手,懇求說:“姐姐,我的好姐姐,快想辦法救他,快呀……”
大春搖搖頭,答非所問地回答:“不行,不行”。
二春十分詫異地:“姐,你今天怎麼啦?”
大春方才醒悟過來,說:“大妹,我剛才想起一出古戲。”
於是,她對二春說起文革前她聽媽媽講到的一出古戲。這古戲戲名叫《卷席筒》,其中說到嫂嫂被陷害入獄,她的小叔子見到兩個小侄子沒人照料,竟闖入公堂,強辯是自己用藥毒死親爹,從而代替嫂嫂坐牢。可,如今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不是封建社會,阿牛不是嫂嫂,她不是小叔子,林海伍,何本霖不是舊式衙門的官吏……她說完了,只是苦笑。
屋裡又是一片靜寂。
忽然,二春說:“也罷!事到如今,救阿牛性命要緊。姐,我想……”
“你想什麼,大妹。”
“姐,你剛才不是說了,小五哥說,只要我答應他,他就要去向他姐夫何本霖去要求。如今,只有何本霖才能救阿牛性命,所以,我想……”
“怎麼,大妹,你想和他結婚?”
二春點點頭。
“傻妹妹,這怎麼行?他這是騙你呀!”大春說,“再說,這是一輩子的事,你又討厭他……”
“也許這樣,才能救阿牛。”二春說,“他為了不牽累我,能夠作出這樣大的犧牲,難道我就不能……”
“大妹,我的好妹妹,此事可魯莽不得!”大春連連搖頭。
“姐,為了救阿牛,你就讓我作主吧!”二春懇求地說,“請姐放心,我不會被他騙的,只有阿牛真的放出來,住到醫院了,我才和他結婚。”
“不行,不行……”大春一再反對,“大妹,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明天你就躲一躲吧,好嗎?”
二春點了點頭,說:“我想想。”
•約法三章
這一天晚上,小五哥照例到侯二春家裡。
他來做什麼?有時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感到自己非來這裡坐坐不可。而且,常常是坐下來,瞅著這美麗的春姑娘嬉笑著,沒說一句話。拿他的舅舅何本霖的話說:“這幾天,我那個外甥想二春快想瘋了。”是的,他真要成一個痴情郎了,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紅線把他的心牽了去,繫在侯家的這張凳子上。總而言之,他感到非來侯家不可,那怕看上他的春姑娘一眼也是高興、痛快!
這會兒,他走進屋裡,見一位穿著蘭色條紋、印花格子“的確良”上衣的姑娘,身子靠在床頭,身上蓋著一條棉被。小五哥看了姑娘一眼,只見她臉色蒼白,眼皮浮腫,顯出十分痛苦的神態。這不是侯家二姑娘嗎?
小五哥高興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床上,也不開腔,只是瞅著她傻笑。
“小五哥,你又來做什麼!出去!快出去!”床上的春姑娘厭惡地,大聲說。
“哎,坐會兒嘛,坐會兒嘛……”小五哥嬉皮笑臉地說,隨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東西,說:“你吃巧克力糖,吃吧,吃吧……”
春姑姑手一揮,把小五可遞來的糖果打落地上。
“怎麼,你今天不高興?”小五哥拾起地上和床上被打落的糖果,依然坐在床沿,說。
今天,這姑娘不但不高興,而且十分煩惱和擔憂。就憑這幾句話與幾個小動作,小五哥心裡便這樣地推測。
這時,小五哥雙說:“春,你不要不高興,只要你答應和我結婚,你就會高興……”
“你!……”春姑娘被說得火冒三丈,吼叫道:“你!出去!滾開!”
“她越拒絕,他越傾心,天鵝肉吃不到口更是饞人。”(引《鍍金時代》第四十一章)此刻,小五哥正是這種情態。他不但沒有出去,反而把身子挪向姑娘說:“春,你別生氣,聽我說,阿牛已經快死了,你和他過去是好朋友,難道你不想救他?只要你答應我,我保證,讓他保釋就醫。要不,你要後悔一輩子……”
春姑娘忽地一聲,把棉被矇住了頭,甭說此刻她心情是個什麼樣兒。
這時,小五哥又異常熱烈地說:“我的春,你答應我吧!我保證,一生一世待你好,咱倆風雨同舟,白髮到老,還有,決不吵架……”春姑娘痛苦地,把手縮進被子裡。
小五哥似乎不解對方的心情,依然憑著自己感情的衝動,又獻上一片慇勤:“我的春,我再問你保證:阿牛的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好了,我等下就去找我舅舅說,明天就去找林海伍叔叔說。春,請你相信我,你就答應我吧!”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春姑娘大笑起來。大概小五哥也懂得“微笑表示同意,可大笑卻往往是拒絕的表示”(引《笑面人》第一部第一章)。他詫異地把身子縮回去。“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不要認錯了人!”春姑娘一骨碌坐起來,她忽然覺得自己腦袋一陣暈眩渾身乏力,頭靠在床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