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18个女孩de爱恋 (04)
演出结束了,师生们背后却议论开了,听到后咱俩先是彷徨迷惘了一阵,可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你我之间情感的距离却一下拉得近了、紧了:下课时切磋主科题目明显多了,来教室上公共课往往是心照不宣、常常走在一起,节假日双双来图书馆楼四层阅览室,月下花前、学校后面凤凰山麓不时听到你唱歌我吹笛的和鸣声……那一回,你得了急性肝炎,我一知道,连假也来不及请,买了水果赶乘市内电车到你家探视;你那位在军区机关负责宣传、中级军官的爸爸,热情相待,还嘱你病愈后找我这位“高材生”补补拉下的功课……原来,你早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家里人(不然,你爸爸怎知我当年高考成绩在班里是第二名——平均分数比头名、那位女生仅差半分?!)……
1966年夏天 7月28日
“文化大革命”,史无前例。今天上午,在我们大学体育场召开全校师生辩论大会,当三名同学先后为驻校工作组歌功颂德,台下掌声不断、欢声雷动时,第一个跳上台反驳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我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竟然当着台上台下万人的面,不用讲稿,列举“事实”,揭露工作组压制学生运动、将批判《海瑞罢官》引向纯学术讨论的“严重错误”……慷慨激昂,从容不迫,立即博得台下左角一阵掌声。尽管自己是在一片起哄声中下的台,可我一点儿也不惊慌。
回到队伍,我看到前面的你(大家都席地而坐),回眸冲我一笑,报以赞许的目光。我知道,这时候的你,和我是“一条壕里的战友”——在年初批判《海瑞罢官》时,我你合写的两篇文章抄成大字报,张贴文科楼白灰墙上,曾遭到工作组组织的围攻——大字报被撕烂,责令咱俩作检查……这次辩论大会,我本来没准备上台发言,也没和你说过,可那三名外系同学的话,自己愈听愈气、按捺不住……
当夜,我约你到凤凰山麓老地方——灌木林丛里,咱俩笛声歌声伴和一阵(记得吧,我学吹的是冯子存的曲子,你唱的是著名歌唱家才旦卓玛的歌),谈论一番文化大革命,尔后相互依偎着;于柔和的月光下,在习习的山风中,咱俩窃窃私语,谈论着未来与人生,憧憬着红色江山代代传。当周遭寂静后,我摩挲着你两团乌发与鬃角,抚摸你稚嫩的脸颊,吻吻你的双眸和娇小玲珑、温柔绵软、常发出标准普通话的红唇……
9月15日子夜
随着贯彻刘少奇“错误路线”工作组的撤离,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运动的兴起,我的知名度高了,成了本系造反派——红旗战斗队的一名头头,带队乘车大串连,于今晚荣幸见到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毛主席他老人家第三次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百万红卫兵,我站在金水桥畔东侧的小观礼台,远远地,借着亮光,眺望到身材魁梧、身著军装、头戴军帽、臂挂红卫兵袖章的毛主席,一边往城楼东侧走,一边向我们挥手……我激动地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回到寄宿的北京农机学院宿舍,激动万分不能入寝的我,写下一首颂诗,次日上午将寄给你,让你和我一道分享这一无比的欢乐。
秋天 9月28日
从京都归来,却不见你的倩影——很不巧,你刚和一批战友徒步串连去原中央苏区所在地江西瑞金,沿路去煽“文化大革命之风”、点“文化大革命之火”,我只看到经你纤手而被抄到文科布告栏上我的诗……我多么想着你、记着你。写了信,却不知往哪寄……
你徒步串连到瑞金,从瑞金出发去毛主席故乡湖南湘潭韶山冲,听说中途改乘火车,而我在系里校园,忙着造反、造反……
1967年夏天 4月8日
在本派遭对立派围攻、一批批战友“反戈一击”、面临土崩瓦解之危难时刻我抽调到本校总部任勤务组成员、人称“副司令”。
可就在昨天下半夜闻讯带领人马、赶来机关大院营救被砸之广播站电台被围攻被打伤战友的今天上午,撞见你和高年级的他正在文科宿舍前大字报区张贴一份退出本派组织的申明!我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和你辩论——
“谁说咱们犯了方向路线的错误?”
“那……你为什么要带头‘打倒校党委’?”
“这……”
对立派一开始就造校党委的反,把党委书记揪斗游街,可我们这一派却是死保,被骂做“保皇派”。但随着运动深入,校党委已靠边站,也承认在“文革”运动中追随省委犯了方向路线错误,经本派勤务组研究,在中央文革明确表示支持对立派的声势下,我们的方向不转变怎行?再说,我们也只是做些表面文章,并没作实质性的改变
你开始动摇,糊大字报的手缩回,可高年级的他却不理我,挥动毛扫把,“唰唰”、“唰唰”使劲糊大字报
有人喝彩,有人起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拉着你的手朝食堂跑,你居然没打掉他的手,跟着他快步走……“佳菊……”我呀唤你的名字,你回眸没回答,由他一路上拉着……我心里感到悲哀了,悲的是自己失去了你,本派队伍少掉了你
夏天 6月8日
日子维艰,本派人员一批接一批退出,有的像你当了“逍遥派”,有的加入对立派。实在顶不住,经对立派一位女大学生的“策反”,我于今天,也迫不得已退出本组织,对立派编发我的一份所谓“副司令反戈一击”的声明,就糊贴在你原来“声明”的位置上!
只是这时候的你,不知在何方?准定被他迷惑、随他到什么地方“乐逍遥”去了……
[敬告读者:这之后,我和一位叫“艳艳”的本系低年级女生相恋,我和艳艳之间的故事,请见下篇《活肾》]
1968年冬天 11月18日
在我离开本派不久,对立派占据整座校园,本派余部退居乡下,之后武斗,双方各有伤亡,对立派且有一人失踪。之后成立校革委会,本派第一、二把手均被结合进去。之后搞“斗、批、改”,实则没多少师生回校参加。从1967年仲秋到现时1968年仲秋,这一年从学校到自己故乡,我不知来回跑了多少趟(因没钱乘车,常常拦过路货车),直至今年这个季节,所有五届生、老三届(注)统统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才见到你——你剪了短发,脸上长出粉刺,已和高年级的他形影不离。
注:五届生,指1966~1970年这五年毕业的大学生(包括六年制大学的1965年入校、1971年毕业的大学生。),老三届,指1966~1968年这三年毕业的初、高中生。
你和他将分配到江西某空军办的军垦农场劳动锻炼,而我的去处则是本省南方海边一座军垦农场。离校前夕,今天傍晚,不知是谁开的玩笑,你和他真的去店铺买了糖果,分给大家;在宿舍楼梯口,当你把一双喜糖送到我手里时,借着昏黄的路灯,我依稀瞥见你眼睛里闪动的泪花,我心中一震,抑住自己的心情,笑着向你包括他说了两句祝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