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疼痛
作 者:藍 狐
一個人的痛或許來自某一處傷痕,或者心靈的煎熬,而一個民族的痛,卻可能緣自一次洗劫,一場戰爭。無疑,戰爭留下的痕跡和物證,就是這種疼痛最為鮮明的符號。但是往往,人們不忍或者害怕重新“閱讀”這些血淚交織的特殊的“符號”。
因此,有人說,面對戰爭留下的痕跡就是面對帶血的傷疤,而收藏戰爭留下的物證其實就是收藏那種疼痛的感覺。
樊建川就是這樣一個專門收藏疼痛的人。在遠離戰爭的日子裡,樊建川經常要透過和平鴿的翅膀去找尋戰爭投下的印記,哪怕是一枚小小的彈片,半截折斷了的鉛筆。樊建川說,彈片上有永遠無法散盡的硝煙,鉛筆上則始終銘刻著曾經的榮辱和輝煌。因此,他收藏起來頗為精細,縝密。
然而,有些令人不解的是,在樊建川收藏的眾多刀械中,他竟然把日本侵略者專門用來屠殺中國人的戰刀以及中國抗日英雄使用過的大刀、長槍統統堆放在了一起。有人問他所以為之的原因,樊建川解釋說,戰爭本來就是這樣的,英雄的血和倭寇的血,最終都將流成反思或者教義,關鍵要看我們從哪兒開始切入。
由此,我想,反思歷史,或者檢討戰爭,思想的深邃應該一如刀刃,只要切中要點,自然會有所醒策和啟悟。
樊建川收藏的戰刀中有一把是一個日本老兵送給他的,這個老兵名叫鹽穀保芳。所不同的是,這把戰刀除保留了原有的刀柄外,整個刀片已經被鹽穀保芳換做了一支謝罪的“簡牘”,上面刻滿了他的懺悔。在不知殺戮了多少中國的無辜百姓之後,鹽穀保芳僅存的一點良心總算有所喚醒,他終於下定決心:剁下自己的右手,再也不殘害無辜。結果,喝醉了的鹽穀保芳還是習慣地使右手舉起了戰刀,反倒將自己的左手剁了下來。
一把刀儘管已經改換了原來的面目,但是那只“意外”留下來的手卻成為了一面特殊的活的墓碑,那上面有血,有淚,有悔,有罪。所以我說樊建川所收藏的眾多有關戰爭的記憶中,只有這一件尤其珍貴,也最為疼痛。
那是疼痛的收藏。
就像樊建川把日本侵略者專門用來屠殺中國人的戰刀以及中國抗日英雄使用過的大刀、長槍統統堆放在一起是為了更好的反思和更深切地闡悟教義一樣,所謂疼痛的收藏,或許只有一個目的:“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雖然在回顧過去的時候,我們的情懷常常深摯壯烈,一如王勃所言的那樣:“飛霜迎地,蘭蕭銜共盡之悲;烈火埋岡,玉石抱俱焚之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