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大学生活初
作者:星学
45年前的早春二月,我们怯生生地跨进久违了高校大门,启航无涯学海苦作舟。此乃恢复高考头一届,烙印了一个时代的符号,空前绝后载入中国高教史册。
于今吾侪俱已年过花甲,却最难忘恬淡校园生活之初,巨细往事历历在目,恍若隔世又似昨日。
就学之初,准军事化纪律,学风“紧张、严肃”。宿舍似营房,每屋蜗居七人,分睡四张高架床上下铺,余一铺位搁放行囊。每层楼有间盥洗室连着厕所,浣衣靠手搓,扯绳晾院中,寒冬水喉常冻住,需去茶炉打来热水烫开。
清早六点走廊上铃声大作,起床集合列队跑操半小时,然后回屋整理内务,七点伙房开饭,八点上课。夜晚十点寝室熄灯,不允卧床挑灯攻读。趴教室悬梁刺股的归来,须蹑手蹑脚摸黑轻声,不可弄出动静。轮流值日搞卫生、打开水等,级部常检查、评比、授先进流动红旗。故众陋室虽狭壅却整洁。
教室和座位固定,书本文具等可留置书桌,听课与自习全在此。教室后壁是黑板,各班自办墙报,众投小稿,定期出刊。我班的墙报组荣膺全校唯一的优秀板报组殊誉。
就餐团体式,凭饭菜票购买。每组轮值派两人先到食堂领餐,铁桶盛菜、粥;笸箩装馍、米饭,拎到各组固定的圆桌,盛舀均分给各人,组员围桌站食,狼吞虎咽。
吃的是素淡的大锅菜,也可加钱买小灶菜解馋,但少有人为之。常有女生饭量小的匀给同桌大胃男,却非“馒头传情”。当时上大学免费,还发补助金,基本人人有份,全额25块钱足够一月的伙食费。
全级320人分成四班,每班六组,男女参半。各班有党团支委、书记;班组长及学习、文艺、体育、劳动、生活委员,每周开小组会、时事学习讨论等。寒窗四载同吃同住同学习,直至第五年实习方分散各地,故彼此了解,纯情友谊。
众学子先前的身分“三教九流”:工、农、兵、知青、教师、警察、赤脚医生、社队干部等,极少应届生。“社会青年”岁数偏大,但鲜有在校谈恋爱的,一是校规禁止,二是众志在学。没有电视、舞会,很少分心影响学业。倒是院与班级每年搞文艺汇演,各班组出节目自娱自乐,发掘不少人的朴素才艺;校运会上体育健将层出,智体艺全能,使校风不失“团结、活泼”。
纵被社会上誉为“天之骄子”,77级生却低调谦卑,只顾埋头苦读,被师长一致认为是所教过的最勤奋的一届。盖因曾尝过社会底层艰辛,饥渴尚学以改变命运,个个工于时计、连走路都在背书,确实是书山有路勤为径,时下“把四人帮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口号,激励着后生奋锐求索。
如歌的大学岁月,在暑期到海阳县凤城军训中达到音旋的高潮。当时吃住在兵营一个月,每人配枪,学打背包、装卸枪械,打靶投弹,观看火炮射击,队列训练,站岗巡逻,夤夜紧急集合全副武装急行军—,文士淑女个个炼成了军汉英雌,飒爽雄姿。
记得我因是校标枪铁饼冠军,扔手榴弹远胜过教官,被令出列做投掷分解动作示范,诚惶诚恐怪露脸的。却不想在步枪实弹演射中,因近视眼作祟,误将邻靶当成目标,得分为零,沦为笑柄。
周末晚上齐集操场看露天电影,小板凳排排坐;周遭围满村民、兴奋地见识岛城来的大学生。放映前与邻坐的战士们拉歌,气氛热烈。也跟连队搞联欢,后去团部礼堂为千人官兵慰演,十分成功。尤俺大胆唱的黄梅戏《天仙配》选段,嗨翻全场,始料不及。
这无以复制的校园生涯,元素丰富独特,润物细无声;虽筚路蓝缕,却流金淌银,珍贵难得。以致此后的每次同学聚会,众人反刍咀嚼,留恋回味无穷。
尽管有诗云“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但命运教我们相知相惜,就亟难“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遇,便可不相聚”,缘分让我们相见相聚,今生共同走这一段过场。
所以莫悲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说“这或是咱班最后一次大聚了”,我们后会定有期,“革命人永远年轻”!同学少年固然已分别太久,短短几日相会又要匆匆离去,那就在绕梁余音中把再聚首当成美丽的寄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