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主义(之二)
作者:北矢
之二:薛主席和他的唯物主义
薛主席是这个大学地处的这个城市的坐地户,典型的北方男。薛主席高中毕业后到这个大学的工会当干事,紧接着就文革造反,参加了激进主义的造反团。那个时候吴教授加入的是保守主义的造反团。虽然都以造反派自我标榜,但道不同,时不时就发生相互冲突,文攻武卫的较量过几个回合。薛主席能言善辩,对人热情办事又热心,当工会干事能力有富余。文革平息后,薛主席就从工会干事发展到了工会主席的地位。
薛主席讲究唯物主义。薛主席的一句名言代表了他对唯物主义的看法。这句名言是“身在其位,不能啥也不整。整不到钱,就整物。”薛主席整物上瘾,也就把自己给整成了唯物主义。在薛主席眼里,哲学家的唯物主义已经被整得毫无吸引力。薛主席讲究唯物主义的初衷并没有想和哲学家的唯物主义有任何交往,但是薛主席的唯物主义却从内核上改造了哲学家的唯物主义。这一点,不能不算成是薛主席整物之外对哲学作出的额外贡献。薛主席整不到钱并非虚言。说起来,薛主席也整钱,但能整到的钱实在有限,唯一稳定的财源是工会的会费,按月从每个职工的工资里直接给扣出来。费率是按照工资多少算的。
像吴教授这种高工资的,每月要被扣出8角钱会费。这也是吴教授和薛主席时常发生争执的一个原因。吴教授认为加入工会应该是自愿的,而缴纳会费也应该是自愿的,工会不能像军阀那样拉壮丁,克扣军饷。薛主席则持有完全相反的看法,他认为工会会员和大学职员就是一码事,这个大学的每一个职员同时也是工会的会员,只不过名称不同。就像张二丙子,张二丙是他,二丙子也是他,张二丙子仍然是他。薛主席指出,如果听吴教授的,工会自愿加入,工会主席就变成光杆司令了。至于自愿交费,薛主席认为那更是扯蛋。如果自愿交费,薛主席断言,没有人会干这种傻逼事。薛主席判定吴教授是通过这种方式妄想搞垮工会。
薛主席整物不是为自己,是为会员搞福利。会员就是大学职员,薛主席整物是为大学全体职员搞福利。对这一点没有人质疑,包括吴教授。
薛主席为会员整物搞福利上瘾,什么短缺整什么。从郊区菜地整白菜大葱,从山东整国光苹果,从农户整冻猪肉半子,运回来分发给职工。虽然这些福利吴教授都有份,但是吴教授对这些福利持有一种蔑视态度,他认为这些福利不是什么正规福利。那些白菜大葱有好有坏,苹果有大有小,每个人分到的都不一样,却付同样的价钱,这就偏离了理想主义。尤其是分冻猪肉半子。那些冻猪肉半子要先用斧头砍开,再锯成一块块的小份。这就会出现严重的不均等,有的职工分到手的是只能炼油的肥肉,有的就分到了排骨,还有的分到的是一块屁股连着尾巴。
吴教授不是对所有的福利都持有同样的批评态度。分电影票吴教授就非常支持。吴教授最理想的消遣就是看电影。虽然薛主席经常搞分电影票,可这项福利还是让吴教授认为不够完全理想。分电影票的流程是这样的,校工会分发到系工会,再由系工会分给职工。校工会在下发之前会截流一些位置好的票留下,这些票由校工会按照名单直接发给那些有名气的教授,吴教授也在这个名单之列。可是吴教授要从薛主席手里拿到好位置的票,是有默认条件的,就是吴教授不能在拿票之前和薛主任发生任何争执,尤其在分票的前一周内绝对不能和薛主席出现什么冷脸子的事,不然分到手的一定是楼上15排座位的票。楼上最后排编号14,而15排是14排后面的几个固定散座。吴教授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坐在这样的位置看电影实在是绝对透顶的不理想。为了得到一张好座位的电影票要忍受薛主席的以票谋私,这也实在是绝对透顶的不理想。
薛主席搞福利也有失手的时候。那次搞黄花鱼就搞砸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春节之前,薛主席策划搞一次硬福利,就策划到了搞黄花鱼。黄花鱼的确是非常稀罕的福利,消息散出去后,职工们齐声叫好,就盼着黄花鱼给搞回来。薛主席派出了四辆货车昼夜赶路去千里远的海边渔村。一路还算顺利。黄花鱼搞到了也装满了货车。返回的路上为了躲避那些稽查长途贩运的岗哨,只能夜间赶路。薛主席兴高采烈地迎接货车凯旋回来,等到登上车厢揭开苫布时,顿时傻了眼。由于货车装着黄花鱼也装着备用的汽油桶,夜间赶路疏忽检查,黄花鱼几乎全部被颠簸泄露的汽油给浸泡了。这个悲惨结局让薛主席接连很多天丧失了搞福利的积极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