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庭文化漫談(四)

對許多人來說,「祖庭文化」這個詞感覺有些陌生。其實,海外弘法前輩一直十分重視祖庭文化。

漢傳佛教的海外弘法,與西去取經一樣,都有可歌可泣的光輝典範。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不忘祖國,注重祖庭。

唐代鑒真大師因為深信日本是南嶽慧思的往生之地,又因日本佛教高僧的誠摯邀請,鑒真和尚在無人響應的情況下,認為「是為法事也,何惜身命!諸人不去,我即去耳。」決心東渡日本傳法。這些擲地有聲的話語見日本奈良時代的古籍《唐大和上東征傳》一書。這本書是日本人真人元開用古漢語寫的(可參閱《唐大和上東征傳》,汪向榮校注。中華書局,1979年版)。鑒真和尚十年六渡,終告成功。

鑒真大師本事律宗,是南山律祖道宣的三傳弟子,他將中國律宗的威儀、規矩及傳戒的規範傳播到日本,同時將具有中國佛教特色的天台宗的諸多典籍帶到日本,除「天台三大部」(《摩訶止觀》、《法華玄義》、《法華文句》)外,還有《四教義》十二卷、《次第禪門》十一卷、《行法華懺法》一卷、《小止觀》一卷、《六妙門》一卷。鑒真大師在弘傳律學的同時,還暢演天台止觀。後來日本最澄和尚深受感召,前來中國進一步學習取經,由此開創了日本的天台宗。兩位大師一來一去,演繹了祖庭文化傳播的典範。

天台宗傳到日本和朝鮮半島,完成了漢傳佛教的第一次國際傳播。這對律宗和天台宗的傳播與弘揚起了開創性的作用,為以後的中日佛教文化交流奠定了基礎。學者董平曾經評價說:「天台宗向日本、朝鮮的傳播,其意義亦就並不僅僅局限於宗教本身,而成為廣義上的中國文化之對外交流的一個重要構成部分。」

在唐宋之間,日本佛教界派出許多高僧大德到中國學習天台宗,中國的高僧也不畏艱辛到日本弘法,將天台宗祖庭文化原汁原味地傳播到日本,所以中日佛教文化交流得以不斷深化。以後天台宗又尋根海外,接回香火,也是重視祖庭文化的表現。「天台宗向海外的流布過程,既充分體現了其思想體系本身的感召力,又在客觀上推進了域外文明,尤其是其宗教文化的發展。而當天台宗本身在典籍散佚、法脈幾至於將絕之際,其在國內的進一步發展卻亦終究得益於其原先之傳播地的『反哺』之功。此一事實,就文化交流的互動性而言,乃極具有歷史的意味。」(《天台宗研究》第五章《天台宗向日本、朝鮮的傳播及其互動關係研究》,董平,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每次我看到這些古代高僧的事跡,就會想起湛山精舍的三位開山長老,想起他們的老師倓虛大師。如果把鑒真和尚東渡成功的天寶十二載 (西元753) 做為天台宗第一次國際化的標誌點,把湛山精舍三位開山之一樂渡長老於1963年(同期還有妙峰法師和宣化上人)從香港移民美國作為第二次國際化的標誌點,那麼兩個時間點之間整整是1210年。這背後的動力來自於一生不忘弘揚天台的倓虛大師。

倓虛大師系天台宗第四十四代傳人,生於光緒元年,一生處於中國自近代社會向現代社會過渡的變革時期,經歷了滿清覆滅、民國建立和袁世凱復辟、北洋政府以及國民黨統治、日本侵華和國共內戰等歷史事件。儘管局勢動蕩,但他一生勵精圖治,光耀祖庭,孜孜不倦堅持建寺、安僧、弘法、育人,從東北、華北,再到西北,整個北方大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跡。後人評價:「天台一宗,盛弘於北方,此乃智者大師創教以來所未有也。」

倓虛大師的歷史功績至少有四:

  • 將天台宗教義弘揚於大江南北;

二、成功地培養了一批法門龍象,振興了香港和臺灣的佛教事業;

三、捍衛了中國傳統文化。美國圣约瑟夫大学的卡特教授對倓虛大師的一生做了深入研究,其結論是,倓虛大師是近代一位捍衛中國文化的勇士。(《佛心·中国心:二十世纪和尚倓虚的一生》,Heart of Buddha, Heart of China: The Life of Tanxu, a Twentieth Century Monk,卡特教授James Carter著,牛津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他在民國初年所建的寺院都在中國一些殖民文化氣息濃郁的地區,山東青島(湛山寺)、黑龍江哈爾濱(極樂寺)、吉林長春(般若寺)、香港(弘法精舍)等。這些本屬於中國,但當時的情況是有教堂、卻無寺院。他在這些地方廣建道場、培育僧才、弘法利生、度化眾生,的確是一位十分重視祖庭文化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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