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加拿大(31)廖生又到了不快乐的时候了

作者:北矢

在加拿大,生活的内容其实挺简单的,虽然不同社会阶层的人有不同的追求,有一个追求却是共同的,这就是快乐。这些年来,加拿大人越来越讲究快乐了。快乐是一种生活的感觉,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比如,街头的流浪者,就选择那种居无定所行无目标的生活。白天在街头漫游着,有的以随意逛街的方式打发着时间,有的就举着个纸壳牌子,在路边向过往等绿灯的驾车人要些碎钱弄些净收入。政府给提供庇护住所,他们不去,宁愿夜里睡在路边。他们拿着政府定期发放的支票,就这样以自己的方式过着自己的快乐日子。在多伦多东北部密布的那些大小湖区,代表着新兴中产特征的那些人家,傍湖而居,宅子后院的私人码头拴着游艇,不远处还停着自家的小型飞机。他们宁愿每天花费几个小时往返在上下班的路途中,不住在都市,享受都市那种奢华,却选择这种人烟罕至的野外生活。这也是一种快乐。

很多年之前,FUN这个词在加拿大就很流行了。学生读书图个FUN,打工赚钱也图个FUN,做生意的老板图的也是FUN,就连一向严肃的议政这块,也越来越讲究FUN了。议员邀请本区选民过来开会,印发的邀请函上特别注明着,本次会议有很多FUN,以此来迎合选民的追求。总之,在加拿大,这个FUN那个FUN的无处不在,FUN已经成为了加拿大人生活的核心价值观。

得到快乐其实不难,你得处理好二件事。一是不自寻烦恼,二是不让别人带给你烦恼。不自寻烦恼这事自己能掌握。可是,别人带给你烦恼,有的时候能避开,有的时候就避不开。这就是说,虽然你自己没有自寻烦恼,可是烦恼却附体上身了,让你躲不过去。这的确会让追求快乐的人感到十分地扫兴。

廖生就经历过这种事。

廖生从香港移民到多伦多已有30多个年头了。虽然他的生活价值观已经融入了 加拿大,虽然他乐天知命,但是烦恼却在这些年里一直跟着他。他感受到这种烦恼首先源自他的那台车。

安省实行三级考驾照制度,先考过笔试拿到G1学牌驾照,再考G2拿到有限驾照,然后,再考G 牌完全驾照。 廖生在考G2时就遇到了烦恼。按理说,像廖生这种熟手,甚至拿个G牌也就是在口袋里掏个钢镚的事。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偏离廖生的自我感觉太远。廖生在考了第6次G2还是没有通过时,烦恼就成为了他生活的基本内容。廖生经营着一家服务业的小生意,公司门面开在离家20多公里外的华人生意集中的MALL里。廖生打理生意离不开车,G2拿不到,不能开车,的确是和FUN走着反道,让廖生不FUN。

考第10次的时候,廖生决定将自己的经历说给考官听听,或许能得到考官的同情。廖生是这样开头的,“来加拿大之前,我在香港开了10多年车,跑废了20多个轮胎,”这时,考官就截住了他的话头。考官的话比较简单,考官说,“你的下一个轮胎什么时候跑废我不能决定,我能决定的是给不给你驾照。”这话顿时就让廖生没了底气。考官随即下达了指令,跟着考官的指令,廖生小心翼翼地驾车行驶在车流里。廖生正凝神开着,突然听到考官一个指令,“pull over!” 廖  生立马奋力穿过车流,朝着路边奔过去。那是一个冬天的上午,路边满是积雪。廖生一边迅速地猜测着道牙子的方位,一边就顺着那个方位准备刹车停靠,却不料还没到打舵调整车身的时候,车头直接就撞上了道牙子。考官瞬间惯性前倾,要不是保险带勒着,考官的前胸就撞到前舱板了。这也不能怪廖生的目测有这么大的偏差,积雪实在蔓延过远,已将道牙子前后左右完全封住了,廖生不能准确地定位道牙子,停车位置难免就有偏差。另外,车头撞道牙子那功夫,廖生对满目大雪的路面坡度走势的判定也还没有定论呢,即使路边停车平稳,廖生也不知道该做downhill 还是uphill。考到这,考官就给了廖生一个失败的结论,随即收工了。

廖生是在考第12次时拿到G2驾照的,还要再考G牌。G2到G,只有5年的机会。5年内考不过,自动退回G1从头来,再考G2。廖生经历了几个来回才把G牌拿到手的不得而知。总之,廖生为对付安省的三级车考拿G牌,交了不少钱给省交通厅,时间精力的损失也很多,尤其是让他生活不FUN烦恼上身。

廖生生性谨慎,这么多年的驾车经历,没出过车祸,甚至连交通告票也没见过。如果不是还有车保这档事,G牌拿到,廖生就脱离烦恼了。廖生第一次上车保时就吃了一惊,保费竟然比香港的贵出好多倍。然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廖生是在年底的时候上的保,之后的这许多年,每到了接近年底的那个时候,就会收到保险公司的续保通知,保费又给上涨了,年年如此,廖生从未犯过任何事,保费却毫无休止地年年大幅上涨。这么个弄法,廖生就患上了保费上涨的恐惧症,到了年底就犯病。

其实,车保上涨那只是个病引子,这是后来廖生才认识到的事实。廖生患的不是单一病症,而是并发类的综合病症。廖生不仅经历着车保年年上涨,还同时在经历着,房屋保险水费电费煤气费网络费手机费银行费拉圾费政府服务费甲税乙税丙税丁税这些,都是年年上涨。唯一没有上涨的是廖生自己的收入。廖生是自雇人士,自己的收入来自他自己的生意。和拿着政府支票的那些流浪人士不同,也和那些新兴中产人士不同,如果给廖生划个社会成分,他应该是属于老旧中产那一类。家有一头毛驴二亩荒地,辛苦一年也收成不了多少粮食。廖生的这类服务性的小企业在加拿大的任何一个城市举目皆是。加拿大经济的一个特征就是大企业很少,小企业很多。小企业占到加拿大企业总数的98%,小企业支撑着加拿大的经济。小企业不仅给社会提供就业机会,给老百姓提供生活保障,还给政府贡献着丰厚的税入。然而小企业的经营却很难。

廖生的小企业不仅要和同行竞争,还要承受来自大企业和政府的压力。廖生即不能像那些具有垄断身份的大企业那样,收着高额利润,还不停地贪婪涨价;也不能像政府那样,旧税上涨新税出台服务减少收费增加。实际上,廖生这样的生意,主要靠的是降价和增加服务来稳住客户,经营成本逐年上涨,尽管付出的辛苦更多,收入却在下降。政府和大公司具有垄断地位,而廖生没有这种地位,做小生意熬了数十年,小媳妇也没能熬成婆。安省政府2010年强行推行的联邦货劳税和省销售税两税合一的沉重负担至今还压在廖生的身上不能解脱。两税合一后,廖生的经营成本大幅上升,那些原本只需付5%税的变成还需再多付出8%税,税率瞬间升到了13%。廖生的小生意走低价路子收不到税款,还要向政府代客户缴税,里里外外亏了很多。

加拿大政府的繁文缛节、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办事缓慢,这些也阻碍了生意发展。比如,廖生经历的安省三级考驾照就是一个简单例子。没有数据显示这么繁复的政规让交通变得更加安全,然而,却让考驾照者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也让政府的库房数倍地入账。车保管理又是一例。安省的车保费高的离谱且长年居高不下。安省的保险业归安省金融服务委员会管,金融服务委员会隶属于省财政部。实际上,安省财政部控制着安省的车保。安省的车保项目是全北美最复杂的。金融服务委员会制定的条列已累计到了几万条,复杂的程度让保险公司都发懵,需要雇专职律师去应对。早在10多年前,安省政府就誓言对车保实行改革降低保费,至今,省政府都新桃换旧符好几届了,这一件事还是没有办成,车保费依然年年上涨。

说到这,可以预见,廖生FUN的曙光一时半载的还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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