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冷月:独特的个性艺术魅力

 

吕华青 (来稿,上海)

 

陋室的墙上,悬挂着当代已故著名书法家赵冷月先生的墨宝,闲暇时,我常常驻足观望。先生澄怀挥墨,一笔一划间,“真”、“拙”、“重”、“大”的人性美,挥洒着看透古今、凌踏古今的勇气。曾有评论:古今书人,在此路途中走得最远的,恐怕赵冷月是第一人。

赵冷月,原名亮如,1915年生于浙江嘉兴,别署缺圆斋,晚号晦翁。郑逸梅先生曾有解说:“明月俗称月亮,因此取名冷月,月是有盈亏的,所以又署缺圆斋主”,晚年自号晦翁亦出于此;其为浙江嘉兴人,故又自署“鸳湖赵冷月”。赵冷月曾任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市文史馆馆员。2002年11月在上海逝世。

赵冷月的书法艺术是“厚厚的一本书”。他幼承庭训,从小就在祖父和父亲的督导下,从唐楷入手临池不断,打下书学根底。初从晋、唐、北宋帖学,各类书体无不穷究其递变之迹。中年以后,重点转学汉隶北碑,进而临池“敦煌书法”、甲骨文、石鼓文、金文、籀文等六国文字,广涉篆、隶、楷、行、草各体书法,自谓“博采众长,遍临百家”。其行书作品可以说是取法乎上,极有心得。他的隶书注重横势,注重结体点画的安排,尤其是燕尾的出锋之笔,更显淡宕的风流韵致。他的楷书结构端庄整密,筋骨雄伟健劲,线条则一任自然,点画随心所欲,妙到毫端,非常具有自家面目,因此被书法界公认为一代碑学大师。

赵冷月先生的书法之所以被世人关注,除了先生扎实的功底、娴熟的技艺和洒脱的墨迹外,还有他勇于突破的进取精神。

清代以来,碑书大兴,帖学的“雅”、“韵”和碑学的“野”、“质”等开启了人们对美学趣味的追求,以“二王”为主流风气的书法环境长期延续。在书法创作的道路上,赵冷月先生彰显了旺盛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他70岁以后曾感到迷茫,自称“遍临百家,不知所宗”。经历了慎密思考和阵痛的过程以后,先生坚定认同“丑就是美”的“至法”艺术观,从自我性情出发,追求直抒“大美不言”、“大巧若拙”的艺术理想,大胆提出了“松绑”艺术观。

从此,赵冷月不再以形貌的外似去承袭前人的传统,认为石涛“无法之法,乃为至法”的观点充满辨证的含义,勇敢地在“有法”和“无法”中寻求自我,凸现出独特的个性艺术魅力与勇气。面对质疑的眼光,他力破艺术创变的压力,既坚持“无一日不抄碑临帖”,在创作中又力求“破法”, 弃唐楷的规范美匀整美于不顾,坚持走自然、直率、凝重、质朴、淳古的路数,着意强化枯润、浓淡对比等表现因素,力戒斧痕,追求自然的和谐。

一般书法家创作,多注重用笔,而赵冷月先生表现在笔墨形态上,就是笔的起始行走是处于一种不假雕饰的自然状态之中,不担心笔尖的不聚拢,不担心线条的不完整,不担心字形的不周正,按自然性情挥写便是,一切皆“空”得“妙有”。先生曾感悟:“书法的难能,在于它的无法。”他说“我的书法作品,不是为了让人一看就觉得惬意而创作的。有的时候,仅仅是为了宣泄自我的感情。”这种感情的宣泄,正是自性光明的本真。

赵冷月晚期作品在笔致上不求繁,而求简;不求华美,而求质直。他追求作品整体的质朴自然,粗而不犷,细而不纤,如千里陈云凸显出豪迈的气度,彰显内力内美。“大巧若拙”式的质朴与恬淡,体现了书家深沉的艺术求索精神,步入一片化境。若无长久的刻苦研悟和深厚的功底积累以及“散我怀抱”、“净念相续”的艺术心地,是很难完成的。

2015年6月,中国美术馆举办《海上明月 赵冷月百年诞辰书法展》,国内书坛名家云集,追思先生给当代书法史带来的巨大影响。就在那个展厅里,我看到《赵冷月八旬书法集》的自序中的一段话,先生坦言“我向往豪华落尽的大雅之境”。我想,赵冷月先生的作品正是体现着他的向往,一种臻于神化的笔墨风格,一种无为而无不为的大雅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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