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受光访谈 (1)

本报特约作者:安娜

我们在山东平度县做过访谈之后,驱车到青岛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黄海的波光粼粼十分诱人,海边沙滩上到处都是游泳的人。在青岛知青的帮助下,我住在了青岛最著名的景点栈桥旁边,因为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青岛去北京,所以他们希望我在晚霞中,好好欣赏一下青岛美丽的滨海风光。但就在此时,我联系到了住在青岛新区的她,于是立刻叫了出租车直奔她家。车在拥挤的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到了地方由于门牌号码标识不清楚,在一片楼群中又寻找了大半个小时,好在最终见到了正在焦急等待着的她……

路受光:你为什么要不远万里地来到中国做这些访问?

   安娜:我是在读一些医学历史资料的时候,看到英文的一些材料有关赤脚医生的事情,但这些有关赤脚医生和知识青年的资料都不是很详细,至少我目前能看到的资料是这样。于是我就想来看看听听这些历史,想采访到个人亲历的故事,甚至有机会想把这个群体介绍到西方。

路受光:做赤脚医生的条件很艰苦,特别在我们生产建设兵团。我是以知识青年的身份到青海的,到了青海以后,根本没想到能学医。我开始是在工农团,工作一段时间以后,因为我们是搞水利的,水利搞完以后就分到农业团了,就是种地。时间不长又调我到卫生队了,但我当时对医学知识一无所知,因为从来没有学过医学知识,一点知识都不懂。到了卫生队以后,我们边工作边干,那时候生活很艰苦。

我到卫生队以后,第二天就开始上班,我们队长把我领到护士长面前,队长说从今以后你跟着护士长上班,护士长就是我的老师。我刚跟着护士长上班,护士长就说,从现在开始,以我为主,我干你看,不懂的地方你问。一个月以后,她说我们的角色就改变了,我干她看,以我为主,以她为辅,我不懂的地方再请教她。一下子我感觉压力很大,我们卫生队伍基本不分科,因为很小,条件很艰苦,内、外、妇、儿科什么都看。

当时对我来说,打吊瓶是最困难的,打肌肉针掌握两快一慢,把药液开上,医生开的处方,剂量掌握好了,然后就注射。难度更大的是打小孩的头皮针,刚一开始学肯定是比较困难,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我上班以后以我为首,护士长跟我说今天小孩头皮针你来打,我说不行,还是你来打吧,她说不行,你必须开始打第一针。我碰上第一个要打头皮针的小孩,正好是我青岛同学的女儿,他女儿发高烧,肺炎。我们的关系很好,她的女儿很娇气,血管又很细,她又哭又闹的,我就退却了。我就跟护士长说,这是我同学的女儿,我们关系很好,你看她的小孩那么小,万一我一针打不上,我以后没法面对她。我说:这一针你先打吧,下一针我再来。护士长看我一眼,没说什么,病号很急,她就打上了。可偏偏下一个小孩头又要打头皮针,护士长瞪我一眼,意思就是你这针非打不可,我一看这个病号,这么巧,是我们农场里女霸王的孩子,那女霸王特别厉害,她长的五大三粗,我曾经和她在一个连里待过,她和男知青打起仗来,她都能拿铁铲,说我今天非铲了你,她就是这个样子。

我一看是她的孩子又打退堂鼓了,我就跟护士长说,我说护士长,这是女霸王的孩子,全农场有名的女霸王,我可不敢打,万一我打不好,她真的会打我。护士长又瞪了我一眼,护士长也知道那个女霸王,大家都知道,护士长只好又打上了。到第三个病人的时候,我真没办法了,愁的我啊,好在第三个算是我有福气,第三个是个老兵的孩子。你知道老兵吗?老兵就是复员军人,老兵他们孩子都很多,知青的孩子都是一个,顶多是两个,都很娇气,老兵的孩子三四个,他们的孩子比较泼辣,他们都是农村去的。第三个正好是老兵的孩子,我战战兢兢的总算是打上了,因为这时候也没法再推辞了,所以我的第一个头皮针真是一波三折,还行吧。就是学习起来很艰苦,没书没资料,我们不是先学好了再干,而是边干边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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