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受光访谈 (3)

本报特约作者:安娜

安娜:很单纯的。

路受光:对!去的时候在火车站上,家里送的人都哭,难过的不行了,我们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当然,那么小就离开父母也挺难过的,火车一开也掉眼泪了。带队的领导都很会调整情绪,组织大家唱歌:迎着春风,迎着阳光,跨山跨水到边疆。我们当时唱军歌战歌,建设兵团的歌,一唱起来大家情绪就很高涨。其实我们就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保卫祖国,建设祖国……就是这样,一路歌声就到了青海,沿途到西宁等地都受到欢迎,还给我们安排了农垦教育展览。

其实,一到青海我就有高原反应了,第二天我们参观农垦教育展览会,听着听着我就感觉头晕了,站不住了。那个时候还不到20岁,还没有你大,不好意思说出来,刚一到西宁就报病号,根本就不好意思。人家都在前面看展览会,我看着看着实在是站不住了,我就跑到后面墙上,倚着墙在那儿站着,闭着眼,那时候恶心头晕得真是站不住了。这时候带队的过来了,那个人挺好的,他当年也就有40多岁。他过来以后跟我说,你怎么了?看着你脸黄黄的,你哪儿不舒服?我就跟他如实说了,头晕,恶心,站不住了,说着我就掉眼泪了。他说你是哪个班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们班长叫什么?我就告诉他了,他把我们班长叫过来了,他和班长说,你领着她到医务室去看看病,你看她的脸蜡黄蜡黄的。然后我们班长带我去了招待所医务室,医生给我打了针,吃了药,送我回房间睡了一觉,就好了。我当时不知道,那就是高原反应,因为高原缺氧,那时候刚到西宁。

在西宁学习了三天,我们就去格尔木了。年轻,也仗着身体棒,适应能力强,到格尔木以后我就慢慢的适应了。其实我们到格尔木很艰苦,那个艰苦没法说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个蚊子真厉害,我们是4月份到的格尔木,他们说我们要过生活关、劳动关和蚊子关。生活关就是饮食不习惯,在青岛吃惯了米和面,这边都是混合面,特别难咽,其实那种粮食本来是当饲料的,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再加上青海高原缺氧,水80多度就开,东西都煮不熟,再加上高原火也不旺,蒸什么都蒸不熟,馒头黏糊糊。那时候知青闹伙房非常厉害,很多男生去闹伙房,他们拿起馒头冲着伙房的墙扔,那个墙不像我们的墙那么平,是土坯抹上泥盖的房子。他们拿起馒头,往墙上一扔,那个馒头就粘在墙上,就能黏到那个程度。那些男知青说我们干这么重的活,你们蒸这样的馒头,太不像话了,就闹伙房,吵架。

后来领导他们出来解释,不是他们做的不好,是高原缺氧,木柴又不好,面又是混合的,大家后来才慢慢的理解了。馒头再难吃,劳动那么累,回来也得吃饭。有的知青就哭,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哭,我们都劝他:你别哭了,干一上午活很累了,中午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出工。他就说,哎呀,你们怎么样啊?我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他一口也吃不下去,哭,闹。半年以后,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你总不能饿着。再就是蚊子太多了,夏天格尔木将近40度的太阳,戈壁滩太阳一出,地里都往外面散热。到晚上太阳落下来的时候,地又开始吸热,所以那里温差特别大。白天出工有多么热?我们都戴着手套,戴着防蚊纱帽,捂得严严实实的,那个领子也不敢有一点缝隙。你只要露出一点缝,一圈全是蚊子咬的红疙瘩,没法说了,这就是蚊子关。还有劳动关,比如我们要码水渠,我们那个水渠一米六八高,我们要把土扬到上面,有时候太高了,有时候你碰到地势很高的时候,扬不上去的时候,要用筐往上抬。本身我这个人个子不是很高,我长的又不是很壮,那个筐我抬不动,在青岛哪干过这这么重的活啊!我初中毕业就过来了。筐我抬不动,我就用手使劲这样擎着,我后面那个知青他比我个子高,也比我壮,他把筐使劲往他跟前拉,想减轻我一点负担。但是我们抬上筐,里面又是沙,又是土,还有鹅卵石,你要往坡上上,简直就上不去。

那时候,你上不去,人家说你偷懒,不好好工作,评不上五好战士,所以就拼着命使劲往上上。本来我就有点高原反应,实在上不去了,腿一软,一下子就趴在地上,然后我就放声大哭,这一哭才喘过这口气来,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熬过来的。我们当时劳动很艰苦,后来我们领导,看我实在不能干,他就给我安排工作去修坡。你把水渠挖好以后,有一个坡度,水渠有个高度,上顶多宽,底多宽,挖好以后我去修那个坡。有的地方鼓出来了,所以你去修修,鼓的地方给它铲一铲,把土扬上来,凹的地方你想办法补上这个土,修坡这个工作相对比较轻松。

水渠修好以后,工农团没有活干了,大家都去种地,那么多的地你尽管种就是了,于是就到了农业团。到了农业团以后分我在炊事班,在炊事班干了一段时间以后,正好有一个机会卫生队调人,就算是一个机遇,我就又调到了卫生队。长话短说吧,干了这么多年,我自己真是边干边学,边参加学习班,那个时候团部办的学习班,师部办的学习班,大家经常学习学习,还有点条件,书啊也买一些,不过那时候买书都买不着。

到卫生队以后工作环境稍微好一点了,因为起码你学了一定的知识。后来团部党委看我们这批学员出身有很多不好的,就强行解散了学习班,所以把我们全下放了。下放以后,你从哪个团队来,你再回哪个连队去,我又回到炊事班了,后来又几上几下。

   我学医的经历很坎坷,尽管我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这么多的困难,但是后来还是学成了,我又考了职称,又转了干。但这一切,调回青岛之后,这些全都没了,你回来以后要服从青岛市的安排,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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