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 “留学”记 (下)
率直、漂亮的Fey
在Fey班结业的学生都希望自己能留级,因为她风趣漂亮性感且善良随意,上她的课是种享受。
她喜欢坐在课桌上“聊天”,籍此打开这些低年级学生的听、说能力,但如果以为是“聊
天”就可以随便那你又错了,比如迟到了想从身后悄悄溜过去,虽是中午,她却会做个怪样后说: “嗨,晚安先生,你好么?”
班里有个“规矩”,谁要是上课时说自己的母语,每发现一次就要罚款0.25元。开始我
们不很在意,那么多学生,什么口音都有,她知道谁是谁啊?谁知她的耳朵特别尖,那么嘈杂的课堂讨论,6.7个国家的学生在一起,她却常常能分辨出谁在悄悄说中文,然后诡秘的一笑,老远就晃着小钱盒过来了:“哈哈,太幸福了,请吧 ,不要客气!”那钱盒就到了你的面前。有一次我有个问题不懂,看看Fay背对着我,忙悄悄问邻桌同学,谁知Fay的后背长了眼睛,不用说,那钱盒被老师笑吟吟地伸到了同学的鼻子下,我很尴尬,要替他拿钱,但Fay说,她听见的是这个同学在对我说中文,你不用英语帮助自己的同学就是在纵容别人偷懒不好好学英文。
当然也有“夹生饭”的学生,雪莉,从福建来,打扮谈吐时髦,英文读、写超差,眼神
却不得了,一副俯视众生的样子。一次上课时说中文被发现,面对老师递来的钱盒“毫
无惧色”地大声说:“Thank you!”一把散钱扔进了钱盒,然后坐下跷起了二郎腿,课
堂顿时噤声,不料Fay 跟往常无异,依旧笑吟吟地回了句:“Thank you!”免了一场
难堪。我深深吸了口气,临座中国同学向我吐了吐舌头。该学期结束时,雪莉居然升级
了。但她自己说,是因为Fay不愿在自己的班上再看见她。
到期末盘点那小“金库”时,对这钱盒贡献最大的莫过于我的中国同胞。老师让学生清
点钱数,看看不够,自己补贴点钱派学生去买饮料果品,皆大欢喜。
有一天学校party,她看见我穿旗袍羡慕得不得了,说中国女人穿它很漂亮,我说你们西
方女人也很漂亮,但是不能穿旗袍,因为你们的“波”太大,她哈哈大笑,然后悄悄告
诉我,中国女人穿旗袍漂亮是漂亮,但中国人如果再幽默风趣点就更好看了。
Fey有个令中国人都服气的嗜好—-爱吃中国的土特产食品!包括粽子、话梅,估计还
有臭豆腐,她都一概通吃!下了课她也把自己带来的食物与学生分享,她老公说她前一
辈子一定是中国人。一天,她突然神秘地把我们几个跟她特要好的女同学叫出教室,把
大家圈在一起埋着头,别让男生靠近,然后幸福地告诉我们,快四十的她怀孕了!一阵
欢呼,开心得不得了,就好像是我们自己怀孕似的。我们说你那么贪吃,原来……哈哈
!初为人母的Fay,幸福、满足挂满了一脸。女人啊,无论什么肤色、什么国籍,都是那
么天真那么傻,那么可爱!
几个月后,正在上课,突然听见隔壁教室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过了一会儿,有点消瘦
的Fay抱着她不满月的小baby到我们教室来了,师生们呼啦一下都围了上去。小宝宝正
乖乖地依偎在母亲怀里酣睡着哩,但小脚丫儿却没穿鞋袜。这在中国简直不可思议!他
还没满月就被妈妈抱着绑着坐在车上走亲访友已经太离谱了,但Fay一脸的无所谓:“
Don’t worry, it’s ok!”咳,这中、西方人“育儿经”太不一样了。
伊朗学生默罕默德是个忠厚腼腆的大男人,他刚来加拿大没来得及考驾照,却开着车来
上学,课间休息时还拉着同学去买咖啡,我坚决不坐他的车,我可不愿意变相支持他不
守法的行为。他也是Fey喜欢的学生之一,一次在Fay面前我“告”了默罕默德一票,说
他无照驾驶,危险。满心以为凡事都按法规办事的西人,又是教师,Fey肯定也会跟我
一样 “愤怒声讨”一下。孰料她拉着长音搞笑地说:“Don’t worry,because he is man—–” 这不分明是助纣为虐吗?莫非这是西人的大胆冒险意识在女人身上的折射?
来了两年,有一年半的时间花在写作上,饮食起居无规律,英语成绩一塌糊涂,上课时
还哈欠连天。测试时,我想蒙混过关,便把同桌好友的考卷拿来,换上自己的名字,在
自己的考卷里填上他的名字,这样我就能考好分应付过去,惹得旁边两个异国同学捂着
嘴拼命笑,但这蒙不了Fay.
一次病了,记不得学校和同学的电话,一直没请假,还觉得自己跟Fay的关系相当亲近
,她该不会介意。谁知去上课时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跟我说:“下了课请到我办公室来一
趟。”
(另起一行)“为什么那么久没来上课呢?为什么不请假?上课还常打哈欠,是不是我的课你听不懂?”我说当然不是。很多话想说,但本来就是错了还有什么好解释?我百感交集一言不发。Fay以为我的病还没有好清,便立即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毛披肩,轻轻地搭在了我的
肩头,默默坐下看着我,然后拉着我的手说:“sorry,I’m sorry,不要担心,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如今快一年没见到Fay和Kim了,听说一个去了其他学校,一个还在原校教书。不知
她们现在心情好吗?她们要能读懂我这篇文字就好啦,因为我想念她们,怀念跟她们在
一起相处的日子。
“女王怀孕了,这是谁干的?!”
写下这个小标题,自家先乐了。
三周前通过英语Linc测试,我分配到Linc 三年级学习。感谢上帝!懒人懒福,学校就在我住的公寓里,但我的老师Gary却……好像太那个了。不会笑,即便笑,也是稍纵即逝;缄言,几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因为缄言,因为不爱笑,因为认真地看着对方,所以,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的意思要表达,眼睛总是睁得很圆,毫不飘忽,似乎永远都在无比专一地看待每一个人和事。
Gary,30多岁,金发碧眼,1.8米的个头,昂扬挺拔,每日出现在学生面前,衣冠整洁,领口与袖口总是系得很严谨,站坐念总是很规范,这是我近两年的“留学”生涯中唯一的
男性老师。习惯了Kim、Fay她们的风趣、体贴,一下很难适应这个丁是丁、卯是卯、冷
冰冰的家伙,于是我告诉自己别想打瞌睡了,做乖学生总没错。
老实说,我有点怵他,还因为他喜欢一对一的提问,休想滥竽充数。学生回答得不清楚、或发音不准确时,他一定弯下身子、把耳贴近学生一遍遍地说:“sorry, pardon me——”,认真得紧,说什么他都信。
就说今天上午的趣事儿吧:Long来加拿大2年了,但she 和he 有时分不清,今早Gary问他昨天去朋友家吃晚饭,那晚饭是谁做的?Long想说是朋友太太做的,因为她是厨师,但他的英语表达不清,说成了是朋友做的。Gary又请另外一个伊拉克学生来问这个问题,不料这回Long又搞明白怎么回答了,说是朋友太太做的晚饭,但“she”说成了“he”。伊拉克同学问他到底是he还是she?他说是he,在一边认真听的Gary不明白了,瞪着眼问:
“呣?不对啊,你刚才跟我说是你朋友做的饭,怎么现在又说是他太太做的饭?到底是谁做的饭?男人和女人一定要分清。”Long开始发蒙犯昏了,说:“刚才那个同学问我的问题不是很明白,能不能……”这回把那大胡子的伊拉克学生也说成了she, 大胡子摸了摸胡茬幽了一默: “I’m man,not ‘she’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即便如此,也就一丝笑意从Gary嘴角飘过。
欧洲的学生比亚洲的学生活泼得多,他们不怵Gary。班里有个波兰来的女生叫Kate,金发碧眼,个头大约有1.75米吧,但年纪估计也就是20左右,英文在班里是佼佼者。心直口快、浑身上下透着顽皮,但心地好,典型的大洋娃娃。
一次Gary大约内急如厕,布置完作业不等下课就出去了,大家静静做题。就这么点空档, 这个顽皮的大块头女孩,却跑到讲台,拉过老师的转椅坐在上面忽忽地转,嘴里不停地
欢呼,同学吃吃地笑,都说快下来,Gary来了!她说,没关系,再玩一会儿!发现老师
要回来了,又一阵风似地跑回座位,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窃笑:My God!这匹马
如果奔驰在草原就是匹小马驹,可惜这教室小了点。
Gary问:“Kate,你刚才在干吗?”“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干,”Gary沉思了一会后一
脸严肃地说:I think so。大家“哗——”地笑了。
有个男生刚从国内来,每天迟到,每天不说一句话、昂扬地从老师面前走过时,学生们会窃笑,Gary却“深情”地注视他的背影半天,依然很酷地不说一句话,然后万分之一秒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嘟囔句什么便接着上课。但有一天,不等那位老兄从他面前走过去,他便正面凝视那男生,待男生脸红地从他面前溜过去后,他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thanks”。
无独有偶,班里有个漂亮的小女生,更牛,每天不仅迟到,有时甚至迟到将近一堂课。
但她知道难为情,因此每次进门都不敢看Gary, 恨不能尽快地从老师眼皮下消失,但每次偏偏都被Gary 瞪着眼捉个正着。他一贯性地什么都不说,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大概他搞不懂,这个家就住在这栋公寓里的女生,何以天天迟到呢?也因此每次她来上课时大家就来情绪,他俩的面目表情太有趣了。
这天女生又迟到了,红着脸、低着头匆匆从教室一侧踅过,这回Gary大概是忍不住了,
说了句:“where are you going?”同学们哄堂大笑,那个心直口快地波兰女孩Kate忙接话
:“She sleeps in the home。”” No,I’mjust late!”中国女生恨恨瞪了一眼多嘴多舌的
Kate,大家笑得更起劲,Gary仍旧酷酷地看着女生,突然习惯地打了个响指说:ok,你还是来了,总比不来要好。
这次他说了很多话,我连猜带蒙,大概是这样:我们应该遵守学校的规定按时上下课,不要影响别人。我不明白,其实你们每天早来10分钟并不难,为什么有的同学总要迟到影响别人呢?你们知道吗?国家为每个新移民到这里来补习英语是要投入巨大的资金和人力资源的,既然你们报名参加了Linc班,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从此,我对Gary多了份敬重。
记得3周前来上课的第一天,正学习语法比较级, Gary要求学生分组做题比赛,不苟言笑的他却要求我们的回答要有趣,不能锅比碗大什么的。我所在的小组华人多,少有风趣,英文又不好,大家紧巴巴地犯了难。我刚来,底子比人家差,只有听的份,但看看大家焦急的样子便说,你们看这样行么:“Gary的鼻子比Jack的大?”“no no no!可别写我,别开玩笑。”叫Jack的中国同胞忙闪,怎么办?我只好英勇献身了:“Gary的鼻子比Racheal的大!”大家哗地一下都拍手,对对对!太好了,就这样,你是女的鼻子,肯定有趣!别的小组羡慕好奇纷纷扭头,老师也抱着手在一旁站着。
各小组纷纷派代表“朗诵”自己的杰作,当我们小组的答案亮相时,全班哄堂大笑,所有的眼睛都包围了Gary的大鼻子,谁知他不愠不笑,问:这是谁做的题?Jack,是你吗?看着老师严肃的脸,Jack连说不是不是。Gary扫了一眼我们小组,然后突然问:“Recheal,是你做的题吗?”我迟疑片刻,然后坚定地却是小声地说:yes。身旁的中国女生Maria有点紧张地说:Recheal,你糟糕了,在这里是不好把人家的生理拿来开玩笑的啊。
我笑不是,不笑也不是,如果笑,万一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剋我一顿不是自讨没趣?我必须做好“撤”的准备对不对?但不笑似更难,看看Gary吧:他轻轻噏了噏鼻翼后,轻轻地、果断地说了句:I think so.然后目视前方,仍旧不笑。 顿时全班除了仍旧不笑的Gary,全笑得东倒西歪,我却想笑个海枯石烂!因为他那副表情,又那么一问:“Recheal,是你做的题吗?”害得我想起一“部”著名、超短、超经典、令人喷饭的10字小说:“女王怀孕了,这是谁干的?!”
幽默王子, Gary!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