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军访谈 (1)
本报特约作者:安娜
从北京市区找到通州区的时候,一路问人,很多人都不知道通州区梨园乡小稿村这个地址,直到在大雨中找到一个漂亮的住宅小区,几十栋象纽约曼哈顿上城那些高层豪华公寓耸立在路边,我被告知这就是原来的梨园乡大稿村。由于没有可以事先联系他的方式,我在极度的失望下还是努力了一把,应了中国人那句成语:老天不负有心人,我居然在一个老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他位于小区内的诊所。进屋的时候,他还在睡午觉,我是把他从床上惊醒的,这样尴尬地面对一个陌生人,这在我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安娜:真对不起!把您吵醒了。
郭凯军:这不算什么,病人常常这样叫醒我。
安娜:您这里可真难找,这里是小稿村?
郭凯军:小稿村已经没有农田了,都变成住宅区了。这里是一期,还有二期。
安娜:完全想不到。
郭凯军:要是没来过的人,要找以前的小稿村根本没有了。
安娜:您是回乡青年吗?
郭凯军:算是初中毕业。虽然我有大学文凭,实际说起来就是小学毕业。因为正赶上文化大革命,中学那时候也不上课,三年学制再缩成两年,而且两年不上课,后来就让回家干活,快毕业去了到时候给一个证完了,等于中学的知识一点都没学。
安娜:您这不是也有医生证书了,是后来上的学校,还是进修的?
郭凯军:没进修,我是自己自学的,我参加了全国自学高考,取得了毕业证。
安娜:那很厉害,自考很厉害。
郭凯军:对,全是自学的。
安娜:您是哪一年当的赤脚医生?
郭凯军:1972年,是那个时候。
安娜:那个时候是村里推荐的?您是怎么当赤脚医生的?
郭凯军:那是村里的叫去的,就是经过大队党支部推荐的,提议推荐的。
安娜:1972年开始的?
郭凯军:1972年。
安娜:您今年高寿?
郭凯军:今年60了,还不到61。
安娜:就一直在这个村里从赤脚医生干到现在的乡村医生?
郭凯军:对。
安娜:就算没离开过。
郭凯军:就算没离开过。中间有一点小波折,30多年,就不要再提了。
安娜:您当赤脚医生是看什么样的病人?
郭凯军:当初刚干时参加了一个短期培训,我们这些人都是由短期培训出来的,三两个月,到村里以后什么人都看,什么病都看。
安娜:有没有做过手术?
郭凯军:没有。
安娜:小的手术也没做过。
郭凯军:手术没做过。后来我自己弄点缝合,主要是外伤缝合。因为我没在大的医院学习过,属于大批发展赤脚医生那部分人。早期赤脚医生第一批、第二批都在一些大医院,正规的培养过,有些人可能能做一点小的手术。我后来就是一个短期的培训班,没有做过。
安娜:您那时候是谁教的,在哪儿学的?
郭凯军:那时我们属于通县城关公社,现在的名叫潞城镇,一般的各县好像都是城关公社,因为离城比较近,主要培训是在卫生院。
安娜:那时候你当赤脚医生还需要劳动吗?或者不需要?
郭凯军:我们就基本上没怎么劳动,农忙也下去。
安娜:也算工分?
郭凯军:挣工分。也下地去过,主要是干两秋,秋收秋种,后来有一段时间轮班回生产队劳动,干几天以后再回来。这样有过,基本还是主要是收麦和秋收的时候下去,到各村转转,到地里转转。我记得早些时候,1973年、1974年还种点草药,其实也没形成作用。
安娜:草药是自己种的?
郭凯军:草药不是自己种,队里帮着种。那时候大环境有这种形势,大家都种一点,但也没起什么作用。我们这个村还是靠买的药多,咱们这个小稿村还做过中药饮片,我是1973年时在城关卫生院学习制药,接触了中医,再加上自己学点,当然学的比较肤浅,制了一些中药饮片,因为那时候药品管制不像现在这么严格。现在职业分工规定太细了,乡村医生外伤都不能瞧,因为你没有外科执照。我说你让我们在农村看病不让瞧外伤,但一年总有几个碰到不理解的,你不是让我们挨骂吗。来一个外伤的找你,您拿创可贴贴上让他上卫生院,他能不跟你抬杠吗?真不瞧不是让我们挨骂吗!真来了,你必须得给人家包上,就算让他到医院去瞧,你也得给人家包上。举着流血的口子来,再让人家提着走啊,搁咱们这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