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军访谈 (2)
本报特约作者:安娜
安娜:农村现在的医疗体制变化最大的是什么?
郭凯军:医疗变化最大的就是农村合作医疗城镇报销。
安娜:能报多少?70%?
郭凯军:没有。
安娜:不到70%?
郭凯军:今年发的医疗本我没怎么看,好像在卫生院看病能报一半,是55%还是50%。
安娜:县医院呢?
郭凯军:县医院可能就低10个百分点了,越往上越低。一级医院就是卫生院,二级医院指的是县级医院,三级就是区域的大医院。
安娜:文革那时候都是全报吗?
郭凯军:我知道一开始的时候由村县医院给三联单,拿着三联单到各级医院看病,划一划价,看病。看病完了之后花多少钱你不要管,都跟村里结账,村里有合作医疗资金,人家划走多少钱,村里付完该付的数,还需你要付多少钱,再跟你算。主要就是那个时候看病就花五分钱,到医院看病也没多少钱,后来有很多账也都没结了。我记得我们村和县医院那时候有很多账都没结了,因为那时候确实没钱。
安娜:那时候村里面就你一个赤脚医生?
郭凯军:不是,最多的时候五个人,后来从1984年村集体解体了,生产队解体了,都分田到户,个人都分田了,农村卫生室不属于村集体了,就不办了,不办以后我们各自都回自己家了。
安娜:现在小稿村的地都盖房子了,村民们怎么办?
郭凯军:村资产都搞成股份制了,每年有一个固定的分红,每月有一个固定的股金,股民给你的股金,每个月一个人给几百块钱。
安娜:那不是很多。
郭凯军:不是很多。
安娜:社保都给安排了吗?
郭凯军:社保由市、县、个人分摊。市、县各拿40%,我们个人拿20%。另外,男的在60周岁,女的在55周岁,有乡村养老保险,每月300块钱。
安娜:那个宅基地补偿没有钱吗?
郭凯军:宅基地房屋给钱了,但是你得买房子住。
安娜:现在开这个诊所够不够维持生活?
郭凯军:我现在要是一个人当然够,挣个千儿八百的,但养家糊口肯定悬。反正我这儿情况是这样,我旁边是药店,梨园卫生院社区服务站也在边上,小稿村总共一千多口人,加上外地租房子的,两千多人,反正大概齐吧,还凑合着吧,有时候村民来我这儿,是因为熟悉,加上我可以配中药。上午刚给一个病人抓了八剂药,这都是吃过好几回的了。
安娜:您的孩子有没有继承学医?
郭凯军:我姑娘是学医的,就在梨园卫生院。
安娜:那不错的,后继有人。
郭凯军:当初大女儿说要干,我说你别干这行,这行不好找工作,但她就学定这行了。
安娜:喜欢?
郭凯军:她就学定这行了,你劝什么都不行,非要学这行,别的专业不报。当年考大学时,我说你报这个也不碍事,把第一意愿报这个,再选一个别的,她不填,非学这个,后来在河北白求恩医科大学毕业的。
安娜:那很好啊,学完又回来了?
郭凯军:那个时候梨园卫生院正赶上发展社区卫生,农村卫生院都招人。
安娜:您里面的人都比较熟啊?
郭凯军: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再说正赶上招人,也不用多费劲。这样毕业就上班。
安娜:这很好了,中国一年有好几百万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
郭凯军:他妈讲,你这么干一辈子管什么,人家刚毕业就比你强。我说是是,女儿比我强。现在国家说落实补助,去年3月份卫生部长下来了,说是保障乡村医生的补助每年不低于两万,希望我能看到落实那天。我这里跟您哭穷,但跟那些老少边穷比强多了,比他们强多了。那种地方确实苦,赤脚医生更苦,咱跟人比差远了,咱的辛苦也比人家差远了。河南那个乡村医生,全国人大代表,马文芳任了五届人大代表,每年都提乡村医生待遇问题,这是《健康报》登的,其实从我心里挺感谢《健康报》的,挺为我们这帮人说话的。他有一年调查了一百多个农村卫生室,访谈了一百多个乡村医生,附上自己的意见,专门送给温家宝总理,他拿着这个提案有30位代表签字同意,形成议案,健康报登过,但到现在都没结果。
安娜:您觉得您年轻时候的理想就是做医生吗?
郭凯军:年轻的时候的理想就是把这个干好了,当时也就只能这样想了,确实是。
安娜:这是最好的职业,救死扶伤。
郭凯军:也干那么多年了,从1972年到现在,干42年了,也没干出什么成绩。
安娜:至少问心无愧啊!谢谢您接受我的访谈,我会用这些资料用于我的研究,也许会出书,您同意吗?
郭凯军:同意,都是实话。
(结束)
访谈时间:2014年6月10日下午
访谈地点:北京市通州区梨园乡大稿村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