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永基访谈 (3)

安娜:您从团卫生队到连队条件差别很大啊?

   麦永基:对,从团卫生队到连队,当然肯定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原来在团卫生队,我可以穿着白大褂,到了连队之后白大褂没有了,还要背着药箱,整天出诊,整天忙着处理日常的病号。当时是有点想不通,我本来想当护士,跟着医生,先学医生助理,自己可以当医生,一点点可以升上去。一到连队当了卫生员,你今后的机会就少了,再说到了连队里,光处理那些日常医务上的事都处理不完。有时候只能自己看书学学各个科,经常碰到的情况自己也学过一些,充实一下自己。因为我不是卫校、护校毕业的,有一定专门的医学基础知识,等于是半路出家,什么东西都要从头学起。但是让我最感幸运的是,我行医的十几年当中没有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也没有一起医疗投诉,就是说跟他们处的都很融洽。

   安娜:真的了不起,您的心是很细的。

   麦永基:我这个人是很仔细的,因为那种条件下拿错药是很有可能的,我医务室里没有电灯,就一个煤油灯,药品又长的都差不多的,倒出来的药片大小也差不多的。一定要很仔细,不仔细不行,拿错药肯定就给他吃错了,后果可怕。

   安娜:您遇到的比较严重的病是什么?

   麦永基:有一次比较突然的有一件事情,我有一个病号忘了是什么病了,一直在团卫生队打青霉素,后来从卫生队出院回到连队,就带着青霉素回来了,到连队来让我继续打。这个青霉素可能有两天还是三天没有连续注射,当时我跟他说,回来了找我打,我必须要做皮试,青霉素皮下试验是最起码的。他不情愿,我坚持要做一个,说如果你是连续打的可以不做,但你隔了几天没打了,你如果要我打,我必须给你做个皮试。结果我给他做了一个皮下试验,皮试刚打下去,他就摔倒了。很悬,我幸好没有一针青霉素下去,否则就要了他的命。他是被我急救活过来的,后来他还很感谢我,说还好你没有给我打下去。农场经常有病人拒绝做皮试的,但我一直坚持。

   安娜:您做过最大的手术是什么?

   麦永基:我做过胃切除。

   安娜:那要缝很多针?

   麦永基:那是小事情,缝针那是手术最起码的事情,哪个手术不要缝针?

   安娜:生孩子也要缝针?

   麦永基:剖腹产肯定要,就是顺产会阴都要缝合的,你如果生第一胎的话,下面裂到肛门口,都是用羊肠线缝的。

   安娜:卫生室有多大?

   麦永基:就一间,很小,十二三个平米。

   安娜:您住在旁边吗?

   麦永基:是这样的,一个房子中间隔断,一间是医务室,一间就是我家了,就是住在一起的,就是这么一间。

安娜:有没有记忆深刻的治病经历?

麦永基:有一次我在从乌鲁木齐回上海的火车上还接生了一个小孩。那时候是七几年,可能是1975年或1976年在回上海的火车上,喇叭里面广播有人要生小孩了,可能经过的那个地段人很穷,有一个女的30多岁,破衣烂衫的,手里面牵着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挺着大肚子,已经快生了,就是这么上的车。据说列车员曾阻止她,就怕她生在火车上面,不让她上车,她又是哭,又是闹,还是上了。因为我们从乌鲁木齐到上海的火车,路上要走三天四夜,后来经过哪个站我不记得了,孕妇肚子疼了,羊水破了,广播里说有人要生小孩了,谁是医务人员请出来帮助。很急,我就去帮助了,他们一看说你怎么是个男的?我说男的怎么了?我也是干这个工作的,也接生过。好在火车上还有卫生包,有止血钳,剪刀,消毒的纱布,和缝合线,这些都有。消毒之后就开始给她接生了,已经见红了,后来还是给她很顺利的接生下来,是个儿子,那个女的高兴死了。我这时才发现,她原来带上车的两个都是女儿。后来列车长专门招待了我一顿饭,这一顿饭是那个时候我能吃到的最好的了,就是一个荷包蛋加面条,火车上招待我的,免费的。

   安娜:您在农场的时候大家都很尊重你吧?

   麦永基:对。

   安娜:他们对您是什么态度?

   麦永基:他们对我,就像亲人一样的,因为在新疆这个地方,相互之间你有困难我帮你,我有困难他帮我,相互帮助。因为我在那边体力不行,冬天要打柴火,我打不动,他们就帮我打柴火,找一大牛车,去上四五个人,到外面打一车柴火,结结实实一车拉回来给我,不让我操一点心。

   安娜:跟您当赤脚医生有关系吗?

   麦永基:那肯定有的,人家想和你关系搞好的,生病的时候你给他吃好点的药。他们有种的菜,或者好的东西,收下来第一个想的就是赶快给你送点去。

   安娜:谢谢麦先生,给我讲这么多。您的谈话资料,我会用在研究报告和书的出版中,可以吗?

麦永基:可以,没关系。来,我们一起照个像。

(结束)

访谈时间:2014年6月7日上午

访谈地点:上海浦东机场附近地质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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